李昉见此微微一笑,上前亲密地拉住了郑氏的手,少年郎君望着她,温和道:“谢司空获罪,孤来瞧瞧舅母。”
郑氏愈发不解李昉的用意,低声道:“劳烦殿下辛苦,妾无事。”
“无事是因无知,这世上的事大都如此。”李昉望着她轻轻一叹,仿佛很是怜惜的模样,可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面上实在教人心惊,他莞尔一笑,续道,“原本这件事孤是该教它烂在肚子里的,可孤到底年幼,日夜繁复不得安枕。幸而楚王叔素来疼孤,孤便将此事告诉他了。楚王叔听了说此事非小,遂向长安姑姑去信,阿祁姑姑这才入京。这与舅母其实也有些干系,孤想着既然楚王叔和长安姑姑都知道,不定还有谁知道的,断无不教舅母知道的道理,这才请阿爹允准,出宫来将此事告诉舅母。”
郑晔已渐渐明白了些,终究自持,沉静道:“敢问殿下口中所言,究竟所指为何?”
“并不是甚么少见的事,历朝历代皆有,史书上是有先例的----譬如景公抱背、灵公分桃、哀帝断袖。”李昉望着郑晔微笑道,“所以舅母实在不必难为情。”
仿佛教人劈头掴了一掌,这话将往常种种疑忌在一瞬间解释分明,郑晔面上血色尽数褪去,极大的厌恶与恶心涌上心口,她几乎站立不住,伸手扶住了上前搀扶她的翟拂,剧烈的咳嗽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压下那耻辱羞恼之感,低声道:“殿下此来,是要告诉妾,三郎已经成了‘是尝轿驾吾车,又尝食我以余桃者’么?”
“孤来时便听阿爹说舅母聪慧,果然如此。”李昉笑道,“孤今日来,只是为了给舅母指一条明路的。”
郑晔冷笑出声来,再不愿敷衍塞责:“那敢问殿下,何为明路?”
李昉到底年少,见郑晔如此,面上便很有些不好看,然则他转念一想来时的打算,遂改颜笑道:“舅母怎么连这个也想不到,谢司空眼见是活不得了,知道他易弁而钗的人又不知几数。楚王叔与长安姑姑自不会外传,孤也不会再去与旁人说,可旁人未免能从别处知道,舅母还要生受这些腌臜人的闲气么?”
他说完这席话手心已是冒汗,眼珠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郑晔面上的神情。
郑晔很快便笑了,温和道:“殿下的意思,妾明白。”
李昉暗暗松了口气,向她微笑道:“舅母善解弦歌,原不必孤多来一趟的,少阳院的先生还在等着,孤便先去了。”
郑晔轻轻颔了颔首,淡淡地道:“妾身子不适,不能送殿下出门了。”
“无妨,舅母好生歇息才是。”
李昉言罢,出门登车去。上车后他挑起车帘一角,最后看了谢府一眼,才低声向驾车人吩咐道:“回宫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