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武林大会冷瞳与雾面对上的那次,当时,其实是我的失策,我并未料到雾面会那般明目张胆地在擂台上下死手,但我却并未将那失策当做回事,因为,我觉得冷瞳作为个刀尖上摸爬滚打的刺客,见形势不对,自会见机行事。我晓得,若是在双方都下了杀心的情况下,她并不逊色于雾面。”
“可我却忘了,自己之前同她说过,让她听我的传音行事。我更没想到,她竟当真一路被压制到脑袋挂在了刀尖上,也没有出过一计死招。她不是因为害怕出死招后毁了我的计划,我会用那并不存在的毒.药对付她,才那样做的,她只是单纯的,觉得答应的事便要做到,哪怕结果会要了她的命。”
“小晖晖啊,你晓得吗?当时,就在雾面举在她头顶的刀即将落下之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朝露捏住了自己的眉心,“她竟然看向了远在看台上的我。我……我至今无法忘记她当时那个表情,期待、疑问、失望、自嘲,却独独没有怨恨。”
“一个会救人,会照顾孩子,会做小饰品,会期待不值得期待之人的刺客。她将自己关在重重高墙之内,又用亲手留下的血债将高墙封顶以示警醒,她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只是听命于人,却又从未真正将罪孽抛开过。她杀人,她索命,却又不会忘记那最初的温柔。”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多善良,多坚定,才能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暗阁之中长大,在这满是恶意的世界里,牢牢护住那样一颗藏在深处的,单纯而又温柔的心呢?”
“我觉得不值啊,不想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么精致的一个人,被那些强加于身的罪孽给毁了,就像我不想看到那个焕然如新的院子,又变得杂草蜘蛛网密布一样。我想帮她放下血债放下包袱,我想让她过上本就属于她的生活,我想看她笑看她哭,开心了想笑就笑,难受了想哭就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忍着憋着,在仿若永无止境的血色黑暗中挣扎着。”
“小晖晖,”朝露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向哥哥,“哥,我想当一盏灯,她的灯,哪怕做不了多的什么,至少,能将她眼前的一片地给照亮了。告诉她,这个世界,并非只有阴影与黑暗,阴影之所以能够存在,黑暗之所以被称作黑暗,那都是因为有与之相对的光啊。”
“你若问我看上她什么了,”朝露突然站起身,三两步走到门外,咔嚓一声将挂在房檐上的冰棱给折了下来,将之举在夕阳下,让夕阳的光芒将之照亮,“我或许就是看上了这根冰冷且伤人的冰棱内,深藏着的,这一缕脆弱却又温柔的光吧。哪怕是天黑了,我也想将之留在世间。”
顿了顿,叹了口气,又说,“她像这般将话说明了,倒也未尝不是件坏事。同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我与她,终究与阿爹阿娘之间的缘分无法相比。横在我们中间的又何止性别?也好,如此也好。左右,我不求得到,只求能悄悄守护着……不失去。”目光久久地留在冰棱上。
夕阳下,冰棱内,一抹小小的橙黄色的光,在一人一鸟的目光中,哆哆嗦嗦,躲躲藏藏,就好像那个躲在墙角的无人注意到的人影一样。
是夜,有人悄悄地吐露心声,有人悄悄地叹,有人悄悄地泪。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恢复隔日更啦,再过一段时间可能会日更。
第68章第68章
新的一年,新的未知,新的梦境,新的迷茫,如若说在这危机四伏新年中,唯一让朝露能微微翘起嘴角的,就是她和冷瞳之间关系的改善吧。
自那夜小年生日过后,竖在两人间的高墙似乎有了些摇晃。摸透了自己心思的朝露,一改之前的逃避与变扭,待冷瞳反倒换成了种待知己挚友的方式,有空便唤着冷瞳,叫上一众亲朋,去折腾些有趣的玩意,琴棋书画吃喝玩乐。若是冷瞳不愿去,她也不怒不急,甚至不见任何失望地笑着调侃两句,带着屁股后一串人自己乐呵去了,事后,还不忘带回点小玩意在冷瞳面前炫耀一番。
而另一侧,听到了某些话,又明显感受到了朝露这种变化的冷瞳,觉得事情不该变得如此,觉得自己无权享受眼前的现实,却又控制不住地,对这新的一切产生了依恋。没有血海深仇,没有刀锋血雨,有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亲朋好友,一个在乎的人,一个家,一个归宿。
冷瞳将嘴角翘起的次数更多了,身处明媚阳光下,她就快忘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只可惜,日子过去的很快,危机却也越来越近。
这一日,朝露又扯着冷瞳在屋里下棋,屋内四角由韩双雪灵力支撑的大火炉,将这严冬中的屋子硬是弄出了中夏至般的温暖,可便是如此,朝露还是穿的比其他人要多上了一层。对此,冷瞳总会不由得觉得,朝露的虚弱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毕竟,有些事,两个人都避开不谈,却并不意味着它们不存在。
思考半晌,初学棋艺的冷瞳才将黑子缓缓落下,等待着朝露的迅速下子后思考下一步。谁知,这一次,朝露却突然将手放在棋盒里不动了。冷瞳抬起了疑惑的目光,她看见,一只隐约中带着银光的鸟儿停在了朝露的肩膀上。
人与鸟儿久久对视,无声之间,似乎有千言万语闪过。
冷瞳垂下目光抿抿唇,放下黑子,作势便要起身:“你既要事缠身,那我便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