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撇过了目光,并未接话。她清楚,自己亲生父亲之死,一直是阿爹心中的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可从朝露自己的角度,自私些来讲,她却并不愿在意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因为在她心中,朝青就是她的亲爹,柳雁雪就是她的亲娘,而不是那从未谋面的……
“至于那真正救出了先帝的人,”朝青却已不再提那个话题,而是继续道,“便是当今陛下安插在綏王身边的暗桩。他晓得綏王谋逆却按兵不动,直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才将先帝救出,救出后却并又不居功,而是趁着京城的一片混乱,自导自演来了场景王刺杀监国太子的大戏,让本就满腔怒火的先帝在回宫后,查都懒得查,直接将景王废了。”
“陛下拔除榈伯伯之事,之所以能如此顺利,还不是因为榈伯伯当时因母妃之死与陛下所为,早已心灰意冷、无意皇位,而阿爹你又……”
“我又从中作梗,顺着父皇和太子二哥的意思,带着大哥一家远遁江湖,退出了皇权斗争?”朝青挑起了眉毛,“露儿你莫不是想说,如若我未退出,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会是我吧?”
“……”阿爹你都这么自个儿说了,要我如何回答。
“你若是如此想,那便是丝毫不了解我那二哥的能耐。”朝青将双手负在了身后,“三王夺位,綏王乃先帝长兄,手中还握着足以颠覆半个王朝的燚教;景王大哥年长二哥许多,自幼跟在先帝身边打理大小事务,朝里朝外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那为何,最终赢了的会是他,贺昆榉?”
“宁源的真实身份乃祁王之妹,你是晓得的,我与宁源同患难同生死,又有着师徒之名,我最终却只能在祁白白当上八年质子,最多是在先帝协助之下才搅起了个内乱。”朝青又道,“而他贺昆榉,与宁源之间有的只是君臣之名,却能在短短几年内,借宁源之手使得整个祁国俯首称臣。”
“当然,天时地利人和,并不能被排除在外,但如此一个得了皇位又扩了疆土的皇帝,可当真如你与晖儿所想的那样,半点不晓得太子、平王与沂儿你们私下里做的那些小勾当?”
“阿爹的意思是,此次……”
“我并未指此次之事,我指的是,所有事,六指公主的身份,太子与平王的争斗,乃至沂儿的小心思。”朝青坐回到了榻边,“他时隔十二年,将被先帝贬为庶民的大哥与我重新封王,又封了大哥独女沂儿为公主,甚至允她翻看奏章,到底有何深意?他派宁源调查六指公主,却又任由太子与平王搅合,意欲何为?他屠杀灵族,控制江湖,其中又有什么我们未曾想到的目的?他卧病在床,命不久矣,又可是事实?”
“何为真,何为假,何为做戏,何为幌子。露儿啊,你与晖儿既然已经铁了心,要踏入这皇权旋涡,那便得将这一切都看仔细了,万万不能漏过任何一个,尤其是我那向来喜爱扮猪吃老虎的二哥。而要看透这一切,你就得先学会去寻找最本质的起点。陛下、太子、平王,他们各自最本质上,想要的是什么?而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什么藏在暗处的势力可能牵扯其中?”
“露儿,你是幻灵族,虽然有着预知梦,但却万万不能因此便将自己的眼界定在飘渺的未来,而忘了回头看。”顿了顿,“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嗯。”
扮猪吃老虎的陛下,藏在暗处的势力。
不知不觉间,朝露被弄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