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青原本绷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噗哈哈哈——”朝露不顾伤口捂着肚子狂笑着,笑着笑着,竟一点儿都不觉得乏力了。
看见时隔几日终于一改面上忧郁,畅怀地笑了起来的女儿,朝青悄悄翘起嘴角,得意地与正走进门的柳雁雪对视一眼,下一刻却又乖乖缩起了脖子。
可朝露的笑却并未能持续多久,她的耳边回荡着阿爹的话。
自己的心,她的选择与人生,她理应……
。。。
又是倒淌河边那个早已没有半点人烟的村庄。冷瞳盘着腿,坐在几十日前与朝露来时坐的那片草地上,手里捏着那在雷劈下只剩了半截木质刀柄的雁翎腰刀,心不在焉地把弄着。
“都说了刀柄不宜制成铁的,咋就没人信呢?”脑海中响起朝露的声音。
难怪,难怪这双刀的刀柄会是木质的。
冷瞳将刀柄攥紧在了掌心。
忽的,也不知是手指扣到了什么,只听一声轻响,本紧卡在刀柄里与刀刃相连的铁片,掉在了地上。望着光滑的铁片,铁片上倒映着冷瞳自己的脸,看着倒影中人儿的憔悴,冷瞳有些恍惚。这个人,是自己吗?自己,一个刺客,怎会,怎该,拥有这样的表情?
“莫要做一把无心之刀,当个有心刀客,可好?”
可以吗?允许吗?放下满手的鲜血,做个有心的刀客。
慢慢伸手拾起铁片,指尖却传来意外的凹凸不平。心头一惊,冷瞳屏住呼吸将铁片翻过个儿摆在眼前,她看清了,那凹凸不平的东西是一行字,一行写下了却又划去的字,朝露的字。
“冷瞳啊冷瞳,你可晓得,八年前那个被定在树上冰冻叉烧,便是我?”被划掉的字迹后面,还配着一幅被涂得有些难以辨认的小人画。可冷瞳却看懂了,画中的,是一个被竹签与树串在了一起的人。
很明显,字与画均是制刀之人闲来无聊刻下的,并无意让任何人瞧见。若不是雷电碰巧劈碎了刀刃、劈裂了木质剑柄,这铁片将永远地被埋在刀柄中间,无人知晓,更无人在意那制刀人刻下字画时的心情。
“什么比喻,画得好丑哈哈……”冷瞳笑了,又或者说,她以为自己笑了,被铁片上的字与画逗笑了。可她却发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随着那不真实的笑声,从眼角慢慢滚下,瞬间便沾湿了整张脸。
“为何……”她不解地擦着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尽,“为什么?我为何会……朝露,你个蠢货,你个混蛋……我……对不起……”别扭的笑声,终于变成了压抑已久的呜咽。
……
“师父……”小小的姚婧雨闻声走了过来,可当她看清冷瞳脸上的晶莹剔透后,却又悄悄地走远,给冷瞳留下了足够的独处空间。因为,她晓得,师父并不想让任何人见到自己的这一面。
是夜,曾被鲜血染红的倒淌河,被泪水所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