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莫要客气,我先给您二位端碗冬明汤来。”她笑呵呵地走到汤锅前盛汤,手脚利落,一看就是干惯活计的人。
冬明城的夜市很是热闹,各路商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薛纯坐在桌角,似有所觉地抬起眼,对面一桌的人正吆喝着劝酒,喝得很是热闹。
“来咯,热腾腾的冬明汤。”妇人一手一海碗汤,轻松地端过来,薛纯起身帮着接过汤,纤嫩的手指触碰带碗沿时泛出了红色,“这样烫的汤,真是难为婶子了。”
“哪里哪里,这汤啊,就是要热烫的时候才好喝呢,两位快喝吧。”妇人搓了搓手,转而去了烤肉跟前,准备给他们削块肉,正当这时,薛纯扬手将手里那碗汤一泼!妇人就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以鬼魅的身影避开了。原本翻着烤肉的摊主大喝一声,扫堂腿一扫,滚烫的炭火朝着薛纯眼前袭来,灼人的热气几乎是逼着人后退!
薛纯将手里的空碗一兜,将炭火兜了个干净,顺势丢到了隔壁桌上,刚才还热热闹闹喝酒的一桌人狰狞着从桌下掏出弯刀,叫喊着砍向了薛纯和谢韫!
薛纯避开直直砍来的刀峰,将桌上的筷筒一晃,削得尖利的竹筷如离弦之箭刺向来人,直刺入血肉之中,只留下一段隐约可见的尾端。
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薛纯单手撑着跃上了桌,秀腿利落地一踢,冲在前面的人顿时被踢翻在地!明明只是看上去柔弱无骨的一脚,却能让人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不愧是谢韫的婢女,倒有几分本事。”方才还笑得亲和的妇人开口,却是阴森森地一道男声。他手一扯,露出面具底下一张轮廓深邃的脸,那位摊主也默不作声地撕下了□□,那张脸不是之前和薛纯交过手的那位穆库尔又是哪个!
“原来是你们。”薛纯坐在桌子上,小巧的脚丫在罗襦下一荡一荡,闲适得如同坐在小舟上剥莲子的烂漫小姑娘,歪着头笑的样子还带着几分天真活泼,“怎么,败军之将,还想要再逞英雄吗?”
谢韫坐在一旁,温润的眉眼带着笑,轻飘飘瞥过来的眸子透着淡然,这一番吓得行人尖叫着抱头窜逃的动静,却只让他浓密的睫毛蝶翼般眨了眨,“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荻族三皇子,真是失敬。”
“你认识我?”刹那罗浑身的骨头劈啪作响,眨眼间生生长高了五六尺,身上的妇人襦裙也被撑开,露出原本高大的身形,一坐一立之间,压迫感顿时加重。
谢韫恍若未觉,掸了掸刚才打斗间衣袍沾染上的竹屑和碎石灰,唇边带着清浅的笑,像是一个和煦普通的年轻人,“比起这个,三皇子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从铁面无私霍宁远霍大人手中脱身吧。”他虚抬了抬手,刹那罗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霍宁远领着一帮麒麟卫站在街角观战。
万国和焱国近年来颇有些摩擦,霍宁远作为信王的亲信,自然没少带兵,两边堪称得上是积怨已久。霍宁远本是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这才在一旁以逸待劳,眼下被谢韫一语道破,他也不见惭色,面无表情地一挥手,训练有素的麒麟卫们迅速列好阵型。
刹那罗眉间凝着阴郁,却哈哈大笑起来:“霍大人,咱们可是老朋友了,你这是何意?”
“有人报官,说这里有人械斗,下官前来调查。”霍宁远倒是难得露了个笑脸,薛纯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按说三皇子身份尊贵,下官是不便动手的,免得伤了两国的和气,不过我焱国有句话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下官也只能秉公执法了。请吧。”他伸出手,看着刹那罗,客客气气地俯了俯身。
“霍大人此言差矣,孤不过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霍大人要真是铁面无私,就该把这两个小蟊贼偷孤的东西还给孤,否则……”刹那罗粗眉一挑,声音威胁地低了下去,“将来弄得两国不宁、血流成河,只怕霍大人就得遗臭万年了。”
霍宁远半点儿都没有受他胁迫的意思,“三皇子要以此理由开战,也得看自己有没有命回万国。否则,一个失踪的三皇子,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刹那罗的脸彻底阴沉了下去。穆库尔之前在薛纯手里吃了败仗,三皇子此番携精卫再来,便是存了翻盘的心思,谁知道他刚一入城,冬明城整个就戒严了。一开始他以为是边秋村的事情引起了官府的警觉,顺势加强了守卫而已。这番听霍宁远一说,便明白过来,这就是个请君入瓮的局!
“霍、宁、远。”刹那罗咬着牙念出他的名字,手里拿着的刀顿时侧了几分。
霍宁远身侧的麒麟卫齐齐出剑,整齐的声音划过夜空,响亮得如同战起的号角声。
薛纯跳下了桌,走到谢韫身边,低声询问:“公子,我们走吧?”本来是为了用晚膳才出来的,谁知道晚膳没用成,反倒还做了人家手里的刀。看他们这幅架势是不能善罢甘休的了,他们没必要再在这里蹚这趟浑水。
谢韫道好,两人刚转身走了没几步,薛纯就觉得身侧一阵疾风掠过,她第一时间伸手阻挡,却还是晚了一步!
刹那罗扣着谢韫的咽喉,看着面前生气得眼睛都在发亮的姑娘咧嘴一笑,“薛姑娘,你可得小心一点,孤下手向来没轻没重,要是伤到了如今孱弱的谢公子,那可怪不得我了。”他边说手上边用力,谢韫被他扣得轻咳一声,薛纯更是急的不行,“你别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