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位就是叶先生了。”周怀竹伸出右手,“久仰大名啊叶老板。”
叶卫新也伸出左手,同他深握了个手:“原本应是我去拜访周书记,眼下还劳烦周书记百忙中抽空约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周怀竹哈哈一笑,道:“还不是我家这小子非得叫我大出血,答谢小叶同学这段时间照顾他。”
叶燃这才得了空,不温不火叫了声“周叔叔好”。
周怀竹眼风扫到这个不起眼的男孩子身上,只一眼,便被叶燃的一双杏眼给摄取了心魄。他想起一个遥远的故人,一段满目疮痍的往事,如曳曳烛火般在婆娑年月里明灭生息。直至今日遇上像极的一双眸子,尘封已久的缥缈旧日方才涌上心头,却仿佛已过身百年。
“小叶同学好。”周怀竹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深深地凝视着叶燃的一双眼眸,眼底的雾气尽数散去。
叶燃被周怀竹看得发毛,缩头躲到叶卫新身后。周怀竹方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笑着打圆场道:“我这人长得凶,吓着孩子了。”
叶卫新也品出丝怪异,这位周书记盯了叶燃老久,那表情失魂落魄的。嘴上却道:“阿燃这孩子打小长在村里,没见过世面,让周书记见笑了。”
“我瞧这孩子是株好苗子,你多费心栽培,以后是有大出息的。”周怀竹呷了口毛峰泡的茶,“小叶同学的母亲是江浙一带的人吧?能把孩子教的这么有灵气。”
“她老家湖州的,读了许多书,在杭州念的大学。”提到妻子,叶卫新忍不住低头憨笑,“当初也不知怎么愿意嫁我,到现在我还跟做梦似的,只觉得老天爷待我不薄。”
周怀竹眼神一黯。
章强见有些冷场,忙笑着c-h-a科打诨,炒热气氛。一顿中饭吃下来,主客间倒也尽兴。
叶燃最近总是丢铅笔,铁盒里本装着四五支中华牌铅笔,这三个礼拜隔几天丢一支,以致于 今天早读课,他打开铁盒,发现竟然只剩了一支快要用完的铅笔头,心里不免有些纳闷,左思右想却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丢了笔。
“哎,我忘了带文具盒,借我支笔。”
“你同桌呢,前后左右桌呢,都没多余的笔吗?”叶燃有些无法理解周泗这么艰难地穿过大半个教室,只为过来找自己借支铅笔。
每周501班的四组都要轮着换位子,这星期叶燃的座位在教室最里边的第四组,而周泗则轮到了最外边的第一组,中间隔着两大组人。教室本就不宽敞,稍微长手长脚点的同学坐下来就伸展不开,时常有人一转身就磕到桌角,在那大呼小叫地直嗷嗷。
“你上次借我的那支,用起来感觉最木奉,写出来的字也好看,我就要那支。”
“丢了。”
周泗不信,抓过叶燃的铁盒,打开一看,空荡荡的笔盒就剩了支短笔头,并一块用的脏兮兮的橡皮擦,孤零零的。
“怎么就剩它了?上个礼拜找你,还有三支呢。”周泗奇怪道。
“我也不知道。这几个礼拜隔三差五就丢一支,也不知落在哪儿了。回去又要伸手找阿妈要钱买笔。”叶燃索x_i,ng一下子趴在课桌上,手指扣着老旧课桌上面的坑坑洼洼。
周泗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不过只一瞬,他便嬉皮笑脸道:“不然我借你点先使使。呃...你这是应急,我也不赚你的了,一个礼拜一毛钱的利息,怎么样?”
“一盒笔统共才两块钱,我才不找你借呢。”
“我这是贴现率,懂么。口袋里的钱,今天永远比明天值钱的。”
见叶燃趴在那里蔫蔫的,没打算接话茬,周泗手伸进裤兜,摸出一张十块的票子,皱巴巴的,想必是跟钥匙硬币乱七八糟的东西混作一堆,便往叶燃手心里一塞。
“算了算了,不要你利息了。拿着,早点还啊。真是,上哪找我这么仗义的朋友。”
周五放学,周泗把双肩包的背带提在一只肩上,右手斜c-h-a进裤兜,吊儿郎当地又往叶燃这边凑了过来。
“待会儿有什么打算?”
“跟钱程还有隔壁班几个人约了打篮球。”叶燃从米黄色连帽外套的大口袋里抓了一把水果糖,伸到周泗面前,摊开手掌心,示意他拿去。
周泗捡了一颗玉米糖,余下的不客气地全给拿走,揣进外套胸口处的内兜。他一边夸张地嚼着黏糊糊的玉米糖,一边笑道:“这算是借钱的利息么,太少了,不够。”
叶燃白了他一眼,道:“下午上学的时候,我顺路就和陶爷爷说,晚上放了学和同学打篮球,可能晚点会麻烦他开大门放我们出去。他就顺手抓了一把糖给我。我最近换牙,吃不得甜食,就给你了”
搞半天是个大爷的糖,周泗觉得嘴里原本香甜的玉米糖变得没滋没味,如嚼干蜡。
“哪个陶爷爷?”
“就是学校门口保卫室的陶爷爷啊。”
“哦,就是那个黑眼圈特别重,眼神邪气的那个大爷?”周泗想起来好几次家里的司机来接自己放学,他经过门口的保卫室,总能瞧见里面几个小男孩小女孩坐在里头围着台十九寸的彩电看电视剧,边上坐着个五十来岁的大爷,屋子里也不开灯,只电视机的光打在人脸上,煞白煞白的,看得他瘆得慌。
“陶爷爷在咱们学校呆了快十年了,也没出过什么岔子。你刚转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别乱讲了。”
“行行,我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又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