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卢一现身便冷笑道:“我知道你曾经守边的时候,还想你这人经历过生死,该懂得是非进退。可今天看,真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偶得了气运,真以为无人敢动你么?”
说话间的功夫,他已从一个木人化为一个真人,原本立着杏树的地方,只剩了一个树坑。眼下或许是气急,连衣裳都懒得化,又道:“漫说是你,就是从前的千年间,也不是没有过得了气运者又被杀死的例子——你这生于山野的杂种,觉得能与他们比?”
他边说话边大步走过来,眉头倒竖,似乎怒不可遏。李伯辰没料到这家伙骂起人来这样难听,不过倒不觉得气,只是心里略有些疑惑——叶卢在绣房中时对自己百般招揽,又自称为天子做事,且似乎最终还得要另外一个人做决定。此时却像要与自己撕破脸皮,是真对自己起了杀心,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他想到此处时,叶卢已经走出了四步,忽然将手一招,喝道:“我今天干脆把你给料理了,再去问那一位!”
他一招手,双臂又化成木刀,猛扑过来。刚才他已用过这一招,此时故技重施,李伯辰便心道他或许另有图谋,于是见他来时没再像上次一样举刀猛劈,而是跳开一步将其避过,抬刀去斩他的腰腹。
可没料到叶卢像是不要命了,竟脚一点地,张开双臂又来刺他的脸,正叫魔刀从他的小腹上穿过。李伯辰只觉得刀柄一紧,是叶卢以自己的身体将刀给夹住了,双臂晃成两团黑雾,直奔他面门而来。
这打法他在无经山对付李丘狐的时候用过,如今意识到的确是很麻烦,便只能将魔刀一催,又生出一丈多长的气芒,便如之前一般听得“砰”的一声,叶卢这新化的身子又被刀芒搅碎,裂成数段落在地上。待空中纷飞的木屑也落下,便又只剩几截枯朽的杏木了。
到此时,李伯辰可以确定叶卢绝不是因心中盛怒而偏要来送死,该另有打算。可他并不了解须弥人有哪些匪夷所思的本领,只能捉刀立即往西北方看去——那里还有一株老槐树,叶卢这个身子碎掉了,该会附到距此处最近的那株槐树上吧!
果然,那老槐也忽然一阵晃动,再化成个人形。之前那杏树只有一人多高,化成个人,也是寻常人大小。但这老槐的树枝已快要探出墙头,足有三层小楼高,此时一化人形,也有两丈多,巨人一般。
叶卢这回一现身,也大步奔来,震得地面隆隆作响,叫道:“你不是要讲节义么!?这楼里的人因你而死,救是不救!?”
他此时身形巨大,说话时的声音便更大,在夜色中传出去好远,登时惊起一阵犬吠。先前一楼那丫鬟大叫着有贼人往后面去了,此时后院那几个护院便也赶了来,先看见的就是这赤裸的巨人大步奔到楼边,将手一张便抱住其中的一栋楼,一边厉喝,一边发力摇晃。
这小楼立即吱嘎作响,里面也传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有几间房里亮了一亮,似乎有人睡晕了或是吓懵了,想要点灯。可火光一灭、再一亮,该是不小心将别的什么东西引燃了。
叶卢晃了两晃,但这楼虽为木制,也颇为坚固,只听见一阵木板崩裂的声音,却并未垮塌。他便将手一探,一拳击在林巧那屋的窗板上,窗板立时碎了。林巧被他迷晕时是在屋角,此刻小楼一晃,立即裹着窗口棉帘掉了出来。
李伯辰连忙跃起,想要在半空中将人接住——虽说只有三层楼高、可当真这么摔落下来,运气不好跌着脑袋的话,人也就没了。
但刚抬了左脚,忽然感觉身体当中一阵刺痛,好像有一枚极长极细的钢丝,从他右手一直钉到脚底!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楚激得浑身一凉,脚就没迈出去,倒差一点跌落在地,再看林巧,裹着棉帘在二层的檐上磕了一磕,又被一层的屋檐拦了一道才跌落在地,该是摔得不重。
他这才看自己的手——持刀的右手手背上,竟不知何时生出了一根树枝、两片沾着血的新叶!
饶是经历了许多生死,但见自己身上生出这东西,仍忍不住头皮麻了一麻。就在这刹那的功夫,瞧见那细枝竟又往上拔了拔,再生出一片嫩芽来。这细枝一拔,身体当中的疼痛愈甚,还能感觉到脚底也有什么东西钻破脚掌、在往地里探!
他立时想起第一次与叶卢交手时的情景——他的身子被自己一刀斩开,木屑纷飞,持刀的右手也觉得微微一痛,似是被木屑扎了。他当时没往心里去,可如今下一子意识到,自己已是养气境,虽不说铜筋铁骨,可也算皮糙肉厚、异于常人了,那木屑是四处飞溅的,力道并不如何大,怎么能刺进自己手里的?
原来这就是叶卢的本领吧!两次“送死”,只为这件事!
叶卢这时才抱着那小楼,放声大笑:“蠢东西!蛮力有什么用!?倒是来救人呀!”
这时从后院赶来的几个护卫也奔至楼前,其中三个是寻常的武师,瞧见叶卢的模样,惊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李伯辰先前瞧见的那修行人倒是能勉强定住心神,立时喝道:“哪里来的妖人!?”
说了这话便自袖中取出一柄铜铃,作势就要摇。可愣了一愣,又对身后人喝道:“快去报官!”
叶卢瞧见这几个人也并不慌,反倒一边狞笑一边将木窗挨个儿击碎,伸手将人抓出来,一个个地往地上掼,道:“你挣得越狠,就长得越快!瞧瞧你的节义如今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