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这转眼都腊月二十四了。
跟着他们的这些人,都是大名人,虽然不是个个来自北地,可这样的日子,一顿贴面饼子吃起来也格外的应景。
那些汉子们一个人捧着一碗稀粥,掂着一个饼子或是站着,或是蹲着,便是唏哩呼噜吃了。
堂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自然是让给了沈钺他们一道坐了。
饼子和稀粥上了桌,沈钺挽起袖子开始盛粥,叶辛夷却是掂了头一块饼子,递到了叶仕安跟前,伴随着一声带了两分小心翼翼的“爹”。
叶仕安看她一眼,“嗯”了一声,接过了饼子,然后低头吃将起来。
桌子上的其他人见着,心思各异,却都恍若没有看见,也各自拿起饼子吃了起来。
沈钺勾起唇角,将头一碗稀粥也送到了叶仕安跟前,又跟着一一给他们盛了粥,一顿饭吃得平和。
饭罢,夏延风领了几个人揽了洗碗的活儿,推了叶辛夷去歇息,“你都忙了一早上了,去歇会儿!这儿有我呢,别的不说,这洗碗的差事儿我也是干惯了的,不会出差错。”
叶辛夷被推着从灶房里出来,也只得由着他了。
目光一转,便不经意瞥见了正端着一条凳子在屋檐下坐着的叶仕安,她垂下眼,掩去了眸底的暗光,一边解着身上的布围,一边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迟疑着喊了一声“爹”。
叶仕安撩起眼皮来看她一眼,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叶辛夷略一迟疑,便是挨着叶仕安在他身边那条长凳的空位上坐了。
父女俩一时间都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叶辛夷才幽幽道,“爹,对不起……还有,谢谢!”声音微微喑哑,半垂的眼睑更映衬得她脸上的低落清晰可见。
叶仕安转头看她,目光仍是温润平和。
对不起什么,又谢谢什么,都是语焉不详,可说的人和听的人,心中却都是再分明不过。
“不用对不起,你是爹的女儿,爹还不知道你吗?也用不着谢,我是你爹,为你做什么事,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半分勉强。”
叶辛夷转头看着他,双目闪闪,若有晶莹。
叶仕安叹了一声,抬起手来,轻轻触了触她的头顶,“我瞧着你瘦了好些,定是前几日被吓着了吧?现在爹来了,往后,不用再怕了,有爹在呢!”
叶辛夷在他掌下用力点着头,泪珠儿却是滚落了下来。
她抬起手揩过,叶仕安也恍若没有瞧见一般。
只昨夜那一丁点儿的别扭,却是因着这几句话,消散无踪了。
“爹和师叔来了南越,那川柏和菘蓝呢?”很多话也不必再多说了,他们都明白,叶辛夷便是转而问起了其他。
“川柏回了成都府,熒出走之前交代过延风,延风又与夏大将军说了,如今,川柏正跟在夏大将军身边学着做事,先是让他做了个亲兵。至于菘蓝,这些时日对蜀锦和蜀绣感兴趣起来,你知道她的,一研究起这些便废寝忘食的,不过我交代了财婶儿她们看紧她,她也答应了我,每隔几日便会去夏府看望夏老夫人。他们都大了,就算为父不在,也自会照看好自己的。”
叶仕安微微笑着,语调间很是放心。
叶辛夷眸中微微一黯,她爹自来是偏心她的,明明对叶川柏和叶菘蓝都那么放心,她甚至比他们大了好些,更是早已嫁了人,可她爹却还是最最放心不下她。
或许,也是因着她太过不孝,总做一些危险的事儿,才让爹放心不下的吧?
想到这儿,叶辛夷心里又有些发闷。
叶仕安没有察觉到,回了她的话,便是想起了一桩事,“对了,昨夜仓促,很多事情都来不及问。只说熒出蛊毒发作,甚是严重,接连昏迷了数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师叔给你们的月服解药也不管用了吗?”
“对了!”说到这个叶辛夷倒是想起来了,忙正色道,“这会儿爹和师叔应该有空吧?我有一事儿正要向你们请教。”
叶辛夷一边将那些瓶瓶罐罐小心地放上桌面,一边道,“阿钺说,当日是在被银铃催发蛊毒之前,他便已然觉得不妥。他猜测应该是与那暗室里的东西有关,只是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时间仓促,也没有办法一一排查,只好将当时那暗室里陈列的东西全都带了回来。”
“只是我仔细看了一遍,但我对医理只是粗通,对蛊毒更是不怎么懂,没看出个究竟来。又怕阿钺碰到这些东西又是不妥,只得将它们都收好藏起来了。”
“师妹,你看?”叶仕安望向林秀蕴。
后者不用他明说,已是开始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个个地打开,嗅闻排查起来。
叶仕安和叶辛夷也不说话,只是紧绷着心弦,静等在一旁看她动作。等到她将那一堆瓶瓶罐罐都查看完了,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叶仕安与叶辛夷对望一眼后,才轻声问道,“怎么样,师妹?可有什么发现吗?”
林秀蕴点了点头道,“蛊都是被人用毒养出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就是滋养蛊毒的东西。熒出体内那只虫子甚是敏锐,定是察觉到了这些东西的存在,所以才在他体内骚动。”
叶辛夷听了之后,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她本还以为这当中会不会有解药呢,结果……
她神色间的黯然虽然不那么明显,可她突如其来的沉默却骗不了人。
叶仕安和林秀蕴自然也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