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龙尼莫久走了出去,南越帝撑了许久的那口气一泄,本来还勉强端坐着的身形瞬时委顿下去,便是连连咳了起来。
龙尼明连忙上前与内官一道服侍茶水,卯让杰则上前双手交叉行了个礼,口中称道,“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这个逆子,你没有瞧见他方才想要保住那个女人的急虎劲儿,寡人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个.......寡人让他去杀那个女人,他眼都红了。”南越帝显然急怒攻心,脸色涨得铁青,一只手还颤巍巍指着方才龙尼莫久离开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太子殿下终究还是应下了。日后,就算如今还有些不甘心,来日也定会明白陛下一番苦心。”卯让杰拱手道。
南越帝听到那个不甘心,再想起方才龙尼莫久的表现,心中不只失望,更腾起疑虑和戒备,“国相,寡人还是不放心。那个逆子是为了那个女人鬼迷心窍了,若是做出什么事儿来可了不得。你替寡人暗中盯牢了他,他若果真派兵去了娑罗教陵城分部,并且亲手斩杀了那个女人倒还罢了,若是有半点儿异动,你也不要诸多顾忌,立刻来报与寡人知晓。寡人定不会姑息。”
卯让杰似有些迟疑,默了半晌,才犹豫着答道,“臣领命。”
“父皇!你还是莫要多操心这些事儿了,身体要紧。来!快些喝口热茶。”龙尼明亲手奉上一盏茶来,用手试了试温度,笑着道,“这温度恰恰好,父皇趁热喝。”
南越帝看着他,欣慰地掀起嘴角,伸手接过那盏茶水,“还是你孝顺啊!”
龙尼明垂目腼腆一笑,“孝顺这不是做儿子的应当应分的吗?父皇快别夸我了!”
南越帝却因着他这一句话,笑容一敛,垂目喝茶不再言语。
卯让杰亦是微微笑,垂下眼,遮去眼底的暗光。
“居然暗中与他在军中的亲信见面了?”这头,沈钺他们这里也得到了消息,叶辛夷听罢双眸亮灿灿。
“是。”沈忠恭声应道,“我们的人亲眼见到的,人进了东宫。”
沈钺蹙着眉心,一脸的若有所思,抬手轻轻挥了挥。
沈忠便是躬身退了下去。
叶辛夷侧眼看他眉间的褶皱深深,修长的手指更是又摩挲上了他高挺的鼻梁,却是不解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看,卯让杰的计划已经成了,咱们正该高兴不是吗?”
卯让杰这一环扣一环的,看着是冲着娑罗教去,要将娑罗教和蓝若华一网打尽,彻底削了龙尼莫久的一条臂膀,只怕真正的目的却远不止如此。
“卯让杰自己便是玩弄权术的高手,他未必相信龙尼莫久会是个色令智昏的,为了一个蓝若华,不顾一切。”以龙尼莫久对蓝若华的感情作赌,借了南越帝的手相逼,若是龙尼莫久不愿杀蓝若华,又觉得被自己的父亲逼得太紧,起了反心,那龙尼莫久会怎么做?
“可事实上,卯让杰还是赌了。其实,这并不需要太纠结,毕竟,他第一层目的已经达到,若是再推进一下,说不得第二层目的也能达到呢?而且,说不得他已经成功了,否则,这么晚了,龙尼莫久为何要秘密约见他在军中的亲信?就算他身为南越储君,掌着南越国一半的兵权,可私见军中将领,这也是大忌吧?”
“光是这一点,卯让杰若是告到南越帝那儿,便够他龙尼莫久喝一壶的了。”
“是啊!正因为如此,龙尼莫久不是傻子,他难道不知道吗?除非......”
“除非他果真已经打定主意孤注一掷了。不成功,便成仁,那么就算捅破了也没什么。”
沈钺沉默着没有说话,眉心却是越拧越紧。
“你那么担心做什么?咱们不过是稳坐钓鱼台,看他们这一出好戏便是,于咱们,也没什么利害关系吧?”
“大人!”刚出去不一会儿的沈忠又匆匆而至,脸色亦是有些莫名的狂热,“咱们的探子来报,那两个南越军中将领从东宫出来之后便是径自回了城郊的军营,营中已能闻人马之声,怕是在点兵了。”
叶辛夷听到这儿,双目已是亮起,朝着沈钺很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就说吧”几个字只差没有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
沈钺眉间的褶皱却是非但没有舒展开来,反倒打成了死结?真有这么顺利吗?那个人可是龙尼莫久,那个让他难得生出一种惺惺相惜,棋逢对手的感觉的龙尼莫久。是他错估了蓝若华对他的重要性,因着蓝若华,他已经方寸大乱,所以才没有看破卯让杰的布局吗?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还是不对劲?
“而且,卯让杰一直暗中盯着,怕是也发现了。”沈忠继续道。
叶辛夷双眼更亮了,“卯让杰这会儿不会已经坐不住进宫告状去了吧?”
“那不会。若非到了板上钉钉的时候,卯让杰不会轻易出头。”
可卯让杰不出头,却不代表别人不会出头。军营异动,到兵马集结,不过一个夜里的事儿,但集结的兵马却是不少。
足可见龙尼莫久在军中的实力,这足以让一个君王忌惮。
龙尼明自认已是证据确凿,便再也按捺不住,到了宫中,又急又慌地张口便是对南越帝道,“父皇,不好了,父皇!”
南越帝夜里不好睡,清晨时堪堪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这会儿乍听龙尼明这咋呼,脑袋尚且晕沉着,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满腔愠怒,“谁允你在寡人宫中大呼小叫?还有没有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