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村之所以叫小竹村,是因为村子周边,有大片的竹林,有些是原生的,但多是后来村民自己种的。
村子里的人,除了田地,还多是如同费大叔这般,做竹器过活,大都有手艺在身。
所以,生活虽算不上富裕,但如同费大叔家穷成这样的,却也少见。
叶辛夷没有来过,却说进了村子,照着最穷那家找便错不了了。
果不其然,都不需要问路的,径自朝着最破最旧那处院子寻去,从不过半人高的院墙看进去,便瞧见了三间要倒不倒的茅草房,院子里,费大叔一边咳嗽着,还在一边手下不停地劈着篾条。
费大叔去叶家药铺看诊时,见过叶辛夷。是以,他们互相认识,叶辛夷上前叩响柴扉,说明来意,便是被费大叔迎了进去。
费大叔瘦得不成样儿,眼睛深抠下去,眼底泛着青,明明还未到不惑之年,却老如行将就木。
叶辛夷虽自认心肠有些硬,看上去,却也不由辛酸。
“大叔,我爹前两日不小心摔断了腿,是以,这一段时日怕是都要我代替他来看您了,您看,这眼看着便过节了,也没什么东西,这是我自个儿做的月饼,您莫要嫌弃。”
那个背篓有些重,原来不止药草,草下还盖了个包袱,打开来,一盒子的月饼。
费大叔看着不由连连摆手,“若非叶大夫,我只怕早就入土了,平日还常得你们看顾,这如何使得?”
“大叔,不过就是几个月饼,你不嫌弃就好。大叔,出来时我爹专程交代过,要让我给你把脉的。”叶辛夷还记得来此的正事。
费大叔家唯一剩下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叶辛夷和费大叔便挪去了桌子边看诊。
来的路上,叶辛夷为防麻烦,特意先与沈钺通过气,费姑娘因着之前的遭遇,很是害怕成年男子,尤其是他这般年轻健壮的,不能往她跟前凑,否则疯症定是又会发作。
不刺激她,她只会坐在一边,谁也不理,自言自语。可如果是疯起来,却是会大喊大叫不说,还见人就打就咬,届时就麻烦了。
是以,知道费姑娘被费大叔反锁在屋内,他自然不会去凑热闹。
倒是檐下放了一个摇篮,费大叔手巧,那摇篮做得精致,篮子里铺了旧蓝的被褥,孩子正躺在上头,晒着太阳,眯着眼,啃着手指。
这孩子应该已足百日了,可看上去,却还没有前两天赵青峰家刚刚满月的那小子大,又瘦又小,却显得外的圆和大。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没有人哄他,他便不吵不闹,格外的乖巧,乖巧得让人心疼。
见着摇篮边有人看他,他好似挺兴奋,“咿呀”了两声,挥舞着手臂,转眼便将手指放进了嘴里,吧唧吧唧吃得香甜,一双眼珠子骨碌碌打着转儿。
沈钺伸出一只手,他立刻抓住……
哪怕那手满是哈喇子,湿淋淋的,他却没有半点儿嫌弃的样子,反倒是嘴角轻勾,隐现一抹笑痕。
叶辛夷为费大叔把脉的空挡转过头来,便瞧见了这纳罕的一幕。
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缘何对着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却能露出这样温软的表情?
沈钺很是敏锐,蓦地转过头来,姑娘却已经若无其事收回了视线,转而与费大叔说什么了。
沈钺眉梢轻轻一挑,回过头来,轻轻摇动着被孩子抓住的手指,听着孩子“咿呀”声,笑意,也荡漾在了他的眸底。
只目光不经意一个兜转,却是落在了孩子身旁放着的一个布老虎上。
他挑了挑眉,将那布老虎拿了起来,好似极感兴趣一般,细细端详。
“那是孩子的母亲做的,她偶有清醒的时候,大抵还记着自己有个孩子,这是唯一亲手为孩子做的东西。”身后响起一串脆音,回过头,是姑娘温温的笑脸,两个浅浅笑旋,和着秋风酿成了酒,不饮,亦微醺。
沈钺薄冷唇角勾笑,最后看了一眼那只布老虎,将之放回了摇篮里,低头笑望着孩子,“虽然疯傻,可至少他母亲尚且陪在身边。”
这话,好似有些别样的深意,叶辛夷挑起眉梢,不待细究,沈钺却已经淡笑着问起了其他,“你看完诊了?”
叶辛夷点了点头,两人与费大叔告辞,从小竹村离开,踏着夕阳余晖往城里回。
没有想到,出门时尚且还早,转眼,竟是过了大半日。只天边,拢上了不少厚重的阴云,说不得还真如沈钺所言,会变天呢。
“姑娘似乎有些低落,为什么?”从小竹村走离,一路上,皆是沉默,走到半路,沈钺轻声问道。
叶辛夷心里微微一沉,她什么也没有说,甚至面上的笑都一如之前,他到底是如何察觉出她情绪低落的?
这想想,如何不让人心惊?
不过,想到锦衣卫那人间炼狱般的诏狱,当中有人擅长揣度人心,倒也不奇怪。
心头过了一瞬,叶辛夷笑着“嗯”了一声,“费大叔的病不太好,我爹本来想着剑走偏锋,用古方为他试试,可是,有些冒险,我方才与费大叔商量了……”
“他不同意?”沈钺挑眉,并不怎么诧异。
“是,费大叔不愿冒险,说是倒不如有一日过一日,他还能拼着最后的日子给他家女儿和外孙子多挣点儿钱,寻摸一个可以托付之所。”
“也能理解。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谁也没法强求。你和叶大夫都已尽力了,往后,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叶辛夷偏头看他,似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