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也顾不得自己“不舒服”了,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跪到谢嘉树脚边,“四爷恕罪,奴婢是瞧着四爷不爱吃这些东西,每天的攒盒怎么送进去,又怎么收回来。
这夏天瓜果坏的快,奴婢病中又嘴馋,见这些日子姑娘不在,便分了一小半下来,奴婢决然不敢贪四爷的吃食的”。
谢嘉树沉默不语,这些小事他不是发觉不了,也不是管不了,只是不想多花时间心思在上面。
他的时间很宝贵,每天光是看书写字学画练琴下棋都嫌时间不够,在遇见仇希音后,时间就了起来,“绿萝姑娘,这地上凉,你还病着,可千万不能病上加病,这重光小院上下可还都指望着绿萝姑娘你哪”。
麦芒是仇希音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精明能干,她在重光小院待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刚刚又瞧了那么一出戏,对绿萝和红萝之间的情形也就猜得差不多了。
绿萝这般作态肯定是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或者说从红萝出了重光小院,绿萝没了钳制,一人独大,就开始慢慢放肆起来。
当初丰氏将红萝和绿萝放在谢嘉树身边,就是看重绿萝聪明细心,可以妥帖的照顾谢嘉树,而红萝则心直口快,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武功又好。
虽说重光小院上下以绿萝为主,红萝也要听绿萝的,但红萝却能很好的起到监督绿萝的作用,两相弥补,互相监督,重光小院就能秩序良好,谢嘉树也就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可丰氏没想到谢嘉树会将红萝给了仇希音,而丰氏要么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要么是被其他事耽误了,没再送制约绿萝的人来,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绿萝刚站稳就甩开了麦芒的搀扶,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烦躁冲那小丫头摆手,“你先回去”。
当初仇希音将麦芒送到谢嘉树身边,说得又不明不白,她一直对她心存忌惮,前几天两人闹了一番,现在麦芒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她自然不会对她有好声气。
小丫头如蒙大赦,赶忙退了出去,同时偷偷晃动着僵硬的双臂和双手,绿萝“养病”的这几天,都是她在打扇,实在是受不了了。
麦芒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绿萝姑娘这威风可真是比表少爷还大呢!”
绿萝恨恨瞪了她一眼,恍然道,“是你故意引来了四爷和表姑娘!”
麦芒也不否认,只道,“四爷性子好,我们姑娘年纪又小,这样的事,竟然也就这般轻易的放过了。
不过绿萝姑娘,我可劝你小心着些,谢府的外老夫人和舅太太可不会和表少爷一般的好性子!”
她说着从床头的高几上拿起攒盒,从里面捻了块脆瓜放进嘴里,故意咯吱咯吱地嚼着,一边连连感叹,“这主子们吃的东西按理说都该是好东西才对啊,怎的一股子穷酸味儿?”
说着也不管身后绿萝是什么表情,端着食盒转身就走,嘴里兀自还在念叨,“穷酸就是穷酸,连屋子都散发着股子穷酸味儿!
我瞧着表少爷也不是个小气的主儿啊!偏偏有人连几块瓜都要贪,还自命清高,受了表少爷几句言语,就装病不来伺候。
要我是表少爷,就永远不让某些人伺候了,看看某些人还有没有自命清高的本钱!
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丫头子,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还真是丫鬟的命,小姐的心!呵!”
最后一个“呵”字被麦芒用江南水乡独有的缠绵调子说的千转百折,绿萝坐在床头一动不动,惨白的脸隐隐发青,双眼通红,有水光在里面闪烁。
她死命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紧咬的牙关却控制不住地发出咯吱吱的响声来……
第二天早上谢嘉树到流云苑去接仇希音时,身后伺候的又变成了绿萝,仇希音讶道,“绿萝姐姐病好了?这么快?”
仇希音只是随口一问,绿萝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俯身行礼,勉强嗯了一声。
仇希音显然对她没多大兴趣,兴冲冲对谢嘉树道,“表哥,我们还是先去陪舅母用过朝食再去找小舅舅吧,也不知道小舅舅起了没有,要是我们扰了小舅舅睡觉,他定然不肯带我们去看大表哥!”
麦芒落后两步似笑非笑的看向绿萝,“哟,绿萝姑娘这提着食盒是做什么呢?”
绿萝冷声道,“与你何干?”
“是与我无干,但绿萝姑娘你也知道的,我们姑娘年纪小,保不险什么时候就突然想起来问一句,到时候我要是不知道,可就随口扯了啊,到时候绿萝姑娘可不要怪我!”
绿萝咬牙恨恨盯着她,半晌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四爷和大爷是亲兄弟,去看大爷自然要带些东西聊表心意”。
麦芒斜睨,“这么说,是表少爷的主意了?”
绿萝谨慎看着她,咬牙道,“四爷年纪小,又是男儿家,哪里想得起来这些,是我提醒的”。
麦芒啧了一声,“绿萝姑娘果然心细如发,怪不得表少爷如此看重了,怪不得我们姑娘为了怕你尴尬,今儿连红萝都不带了”。
绿萝没出声,麦芒哼了一声,也不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