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心用脚踢踢周游,道:“去后边呆着,别给阿玉扯后腿。”
其实不用江月心提醒,周游也晓得其中利害。看样子,少年和那树精此时俱能化用建木之力,那么两人算是势均力敌,如此,二人若是想在对阵之中占据上风,掌控之后的局面走向,就得全神贯注倾尽全力了,而在两人都拿出全力之时,分出上下高低的,往往会着落在一点点的,看似不起眼的细微之处了。
所以,阿玉此时绝对是不能分心分神的。可他刚才从青藤上分出枝杈来救出周游,却已经是有分心的了,这真让周游担心不已,替他捏一把汗。
周游就地一滚,在江月心脚边半跪而起,定睛细看,发现自己的担忧果然成了真:只见在纷纷扬扬的落叶的混乱飞舞之中,原本绞在一处的两根粗壮的藤蔓,只剩下了一根玄色的,少年放出的那根青藤,化作无数的碎片,像是被剔下的碎裂龙鳞,混杂在落叶的舞蹈中,洒落在虚无的地面上,霎时失去了踪影。
虚空还是那片虚空,仿佛在这之上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只有树精那条黑藤妖娆地在空中盘了几曲,扭成一堆,瞄准了少年的方向,复又伸展开来,闪电般击出!
可那少年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反应,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好像他站在那里睡着了一样。
周游不由紧张起来。该不会是因为救自己,那少年被树精钻空子重伤无力反抗了吧?
周游听见自己身边江月心的呼吸亦粗重了起来。很显然水人也很替少年紧张,可水人自己紧张归紧张,却不敢发出一声,生怕那少年暗中布置着的什么会因为自己的贸然呼喊而被树精看破。
可是那少年简直像僵了一样的毫无反应,实在令人担心,江月心不由将手攥成了拳,指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到了掌心里,他却仿若无知无觉。
少年背对着江月心和周游,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仿佛是呓语一般的低吟,忽然从少年口中淡淡飘出,在这个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的紧张时刻,却显得格外清澈冷冽:
“三,二……”
他竟在倒数!
江月心和周游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眼神:阿玉这是在干什么?
树精想来也是疑惑的。只见那条势如疾风闪电的黑藤也是蓦然一顿,仿佛迟疑了一下,才继续不管不顾地朝那少年扑了过去!
管他在干什么,先把他干掉再说!
“一!”
少年轻轻吐出这最后一个计数,半阖的眼睛抬了起来,平静地对上那条来势汹汹的黑藤,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这条毒藤眼看着就要像巨蟒一般缠上他的脖颈,绞碎他的身体!
然而就在数到“一”的刹那间,本已势在必得的毒藤,竟定定止住,就在少年的眼睛跟前,不能再往前一毫米,也不能退后一丁点,像是被无形的空气生生卡在了那里,进退不得。
“你做了什么?”树精早已暗中使力使了几次,却不能驱动那黑藤丝毫,可他也没感觉到少年的气息有丝毫的波动,可是,藤蔓为何会突然失控呢?
少年下巴微微抬起,向着树精点了点,道:“你能留后手,难道我就不能吗?”
“嗯?”树精一愣。他心中狐疑顿起,急忙用自己的真气探寻着气脉,却仍旧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
树精用来代替主脑和主根的那颗建木的果实,虽然并没有五官,但他用气息探寻的话,仍是可以看见他暂且存身的那具破烂皮囊的内外细节。
钟阿樱的残破躯壳历经时间的冲刷和无数次损耗,拖到现在,已经岌岌可危,全赖树精的气息在其内勉强支撑。而树精在正式启用果实连接建木之后,也在盘算着要抛弃这具毫无利用价值的皮囊了。
他原本打算在困住那少年之后,再从钟阿樱的骨中取出云孤,羞辱威胁那少年一番,再丢掉这烂皮囊的,可是……
树精刚才只顾着对那少年出手了,完全忽视了这副皮囊,直至此时出了问题,他才将气息转回皮囊之中,却发现自己的真气从果实往下只走了一小段便再也无法通行了,就好像皮囊自己有了真气,并且将真气垒成了坚固的壁垒,挡住了树精气息的去路!
可是这么一个烂皮囊,怎么可能会有真气?一定是哪里不对!
树精完全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可越是想不明白,他就越是着急心慌,再加上少年那句语言不明的话,更是令树精惶恐不已。
难道那少年也留了后手?
是什么?
在这钟阿樱的皮囊之中吗?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清脆的破裂之声从钟阿樱皮囊的深处传来,树精还没查清楚声音的出处,就听更多细碎的破裂之声从这里那里纷繁往复,最终“哗”的一声,钟阿樱这具脆弱到不堪重负的躯壳,终于碎成了渣,洒落一地,完全在这个世界和如此异界失去了踪影,不留一粒灰尘。
然而,一只翩翩蛱蝶从化为虚无的尘埃之中悠然飞出,那双幽蓝色的巨大双翅扇了几扇,仿佛摇落深夜星光一般。
这只突兀出现的蝴蝶翅翼收起,轻轻落在宛若被施了定身法的黑藤之上。
黑藤顿时像是被过大的火燃起的香烟一般,从蝴蝶停留之处向着藤蔓的来处,蜿蜒变成了一段似乎会行走的灰烬。
黑藤的来处正是那树精。
树精此时失去了钟阿樱的皮囊,彻底自由了,却也一时不太习惯似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