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儿怎能不欣喜落泪?为敌人锻打出的这块百炼钢,在听到林阡说话的一刹那,应声就化为绕指柔。
不同于他凌晨才见过她,她与他已有半月生离,适才还险些死别。亏得她信了他那句“我就是死不了”的邪……军师也说得对,这山崖这么点高、压根儿难不倒他。
他回来了,那盟军就安全了,她也不用再那么焦头烂额。金军高手们的言辞虽然无赖,但他们的心情吟儿也能理解,岳离之于王爷,就是徐辕之于林阡,封寒岂能容忍岳离死而徐辕毫发无损……心念一动,即刻提醒:“胜南,保护天骄!”
“吟儿,且照看她……”他经过吟儿时,也不及对她本人有半句关心,先将他拼死救下的燕落秋交托到她的手上。
“好。”吟儿将燕落秋揽下、望向他远去的背影,坠崖后比坠崖前,似乎又添了好几处新伤?尤其后背惨不忍睹,怕是摔下去的过程中给燕落秋当了肉垫所致吧。虽然一如既往的心疼,她竟也习惯了这些年来他征战时的满身是血,转头来照看燕落秋,却难以接受像落落这样完美的女子竟会受半点损伤……
是为了救她凤箫吟,才不顾性命站到绝险,但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深爱林阡。燕落秋到现在还昏迷着,一看就是摔得不轻,可见林阡伤得立,所以一时之间竟束手无策。纵然如此,她还在苦思冥想如何助他规避风险,吟儿焦急的神色在看到她绝代风华时忽然一凝:落落,到底我没有看错,你是个与他相配的女子……
却在那时听得众人惊呼,凤燕二人望见凌大杰败退正待一喜,却看斜路里又冲上两个身影,仔细分辨,南石窟寺中吟儿见过:“四气,十八反……”
三十年来,以他们为代表的渊声门徒,对渊声誓死追随、错对不辨、肝脑涂地。傍晚冥狱之外,渊声大彻大悟、放下屠刀,门徒却没有全部都跟从,有十九畏那般闻言也回归初心的,却也有十八反那般,攥紧拳头仍有不服的:“那些荣耀,师父不想再逐?种种苦难,岂能一笔勾销……”
渊声叫他们都散去吧,却怎可能说散就散,四气那时刚被宋军打败还在流窜,闻言寒心,自然不服,想来便和无头苍蝇一样的十八反一拍即合,把这笔账都算在了今日狱外发动围剿的盟军、狱中压制渊声的林阡身上。
南石窟寺中,四气制衡过薛焕,十八反平手过越风,都是绝顶高手,虽说也有折耗,终究保留三成,而此刻林阡好不容易才伤了凌大杰,筋疲力尽正是最低迷……也是最可怕的状态!
贵阳、泰安、陈仓、陇干,场场血洗都在这崩溃边缘,晦夜残恨,竟要重演?这些年来,他总是这样,明知会入魔,却因为背负太多,逼迫着自己非得强杀硬拼。所以,渊声入魔只是被冤,林阡入魔却是自愿,加之,渊声握一月,林阡握了十年,一旦泥足深陷,就绝对不像渊声那样好放下……可是他,作为南宋群雄的唯一领袖,岂能入魔!
激昂与脱缰,膨胀与分崩,神性与魔性,本就是一线之间,一旦割裂、两个极端。奈何,林徐与高手堂之战那微妙的平衡,被四气和十八反的出现彻底打破,四气手中长剑,寒热温凉动荡、针对人体脉络,十八反同样用剑,专门伤人兵器、削铁如泥……
那时林阡已然打定主意,拼死先把这一战打完,殊不知“拼”就是彻底入魔的开端,一旦付诸行动,属于他的心魂便一丝丝地往刀里散,直到刀里的林阡和躯壳中的他越来越疏离却都不完整……
“别拼,打你自己的,这场仗输了何妨!”天骄发现不妙,艰难收刀、放弃前行、紧紧守护、苦心挽回,“翻过这坎,便有提升!”徐辕当然懂,林阡若想不开,以刀合人,则必成灭世之魔,但若肯听他的,保持清醒,以人合刀,则提升战力比以往起,突然也面色惨白。
林阡身后的人,身边那么多辅助,适才离他最近的徐辕和吟儿……在何处?!
大战过后,满目疮痍,山河摇落,万剑嘶鸣。凌乱的火光中,众人如何还管战况,急忙去寻天骄主母,终究在落满灰尘的冯虚刀旁,妙真先发现了满头大汗、昏厥在地的徐辕:“樊大夫!”
樊井才刚到场,不知发生何事,看徐辕才刚醒转就大口吐血,一惊之下险些被地上死尸绊个跟头。
“别救我……”好你个徐辕,到这关头还讳疾忌医?樊井正待痛骂,却看他一脸痛苦指向另一处,“樊井,务必救活她……”
樊井一脸纳闷地循声而去,稍不留意还以为那只是件被谁掉了的披风,没想到上前揭开一看下面居然还有个吟儿……“谁打的天骄和主母?!”他一边来看吟儿一边心惊胆战。
“主公……”异口同声。
“林阡你是嫌她死得不够透,还是在锻炼我樊井医术呢!”他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只看了吟儿几眼,便转过身立刻救徐辕。
“樊井,军令你……都不听了吗?”适才林阡出刀的那一刻,徐辕看出有变,虽及时推远了吟儿,却知她必受了震伤,本就是命悬一线伤上加伤那还得了?此刻见樊井不救她,徐辕知她必死无疑,一心只怕林阡殉情,伤痛之下连连吐血。
“落落……”吟儿虽然也半昏半醒在吐血,却不觉得哪里疼,气力也还充裕着,这或许是回光返照吧……浑噩之际,知自己还是难逃一死,尽管她也曾经想过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