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兽服帖地被那女子按进桶里的温水,感觉和王坚给自己洗时不太一样,王坚一直在搓,而她多半在按,他从僵硬到舒服再到麻木,渐渐地对她的惧怕就减了不少,难免蹊跷,咦,宋盟的盟主,为什么要亲自给我洗?
好奇不已,忍不住半转过身,煞有其事地对她强调:“少来,我不吃这套!”好家伙,只吃硬不吃软!
“还是听不懂吗。”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失落,片刻后却恢复了人主的威严,“转过去。”看他快沉,她又喝令,“起来点!”他见恐吓行不通,只能乖乖被恐吓。
她语气虽凶狠,双手却温和。她认真地给他清理长发,回忆着过往岁月,眼前人曾与她刀剑共舞、琴瑟和鸣……
陡然他余光扫及,自己那一头青丝全部成白!难以接受,白色,那是将死之人才有的发色:“你做什么!?”一声大吼,将她从沉思中唤回。
“那染发膏治标不治本,而且是药三分毒,我看你掉发厉害,还是拿回去给樊井看看为好。”她柔声说,他似懂非懂:好像是那么回事。于是便不再急躁,继续乖乖听话。
十三翼送来的便服,她给他逐一穿戴整齐:先是内衫、长裤和鞋袜,后是一件玄色的长袍,从前穿它们的人想来低调而端正。他对这身新衣很是好奇,想要对比背后和胸口的纹饰有何不同,死命地把头转成一百八十度时正待研究,就被她强行把头扳正了回来并示意他正襟危坐:“手艺不好,别看了。”
“哦。难怪。”他就说嘛,难怪不太完美,好像料子都不同呢,原来被她打过补丁,他心里难免犯嘀咕:手艺又不好,为何非要做。
下一刻,她对着铜镜给他梳起这白发三千,继而为他轻柔地束巾裹发,他望见铜镜对面的陌生男子仪表堂堂,不由得连连惊呼哪里来的美男子?!再看见铜镜对面的女人五官精致、身材小巧、和那男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他艳羡不已,转过脸来后,又讶异地发现那女人就是她,只不过右脸上有个疤痕的差别,她没有。
“好了,出去见人吧。”她挽起他的臂,见他坐久了腿有点麻的样子,便扶着他一道往洞外去。
在这个阴寒的黑暗的迂回的山路上一点点地上行,是心理作用吗,走一段路、那段路后面的火把就熄暗了些,沿途的滴水好像也凸显出某种鬼祟的律动,两个人默默不语却渐渐地自然而然就十指紧扣。
外面的襄汉高手们一直在讲述青面兽的遭遇,虽隔得远,还是能间或传进吟儿的耳,她这才知道林阡这些天神志不清地流落在外到底吃了多少苦。
这样的故事,估计会被茶馆的说书老人形容成:涅槃凤凰,不幸落***娼为良,占山为王;拆完妓院,又拆了庙;大闹大圣山,尔后大闹小青杏和关川河;除此之外,还收了两个资质上佳的小徒弟……
一步步往外走,吟儿已经预感到青面兽变装后、那群人全部看呆看傻的样子,不巧就在那时,不远山林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啊!”又传几声,越来越远。
吟儿还只是觉得耳熟而已,她身边的男人却蹭一声就飞跑了。好在她握紧了他的手没教他失散,遂与他一起循声极速追到了半山腰——半刻都没浪费,声音的主人、柴婧姿、还有救。
不仅有救,而且柴婧姿手上还抓了把鲜血淋漓的尖刀,明显刚捅完对面的那个金国大内高手!
纵然如此,那高手都倒在地上敢怒不敢言,但应该不是被她的媚~术降伏的;另两个高手也一样拿她没办法,一切都只因为他们的主子被她的媚~术降伏了:“娘娘!”
“住口!别说见过我,否则狗命不保!”柴婧姿挂着泪珠的脸上全然凶狠。
“娘娘?”吟儿顿时蹙眉,原以为这女子是林阡失忆后在定西认识的当地普通民众,哪想到落难时的林阡碰到的恰好也是一个移动中的她?是了,刚刚吟儿也听到余大叔他们提及“襄汉”,柴婧姿根本不是定西人,位,孤夫人退后一步腾出空来对她直言不讳:“凤箫吟,叫林阡停手,别多管闲事,我们今日不想与你们交戈,只是要带走圣上的宠妃罢了……”
“完颜璟?我不要他!!我恨死他!!”柴婧姿顿然嗔怒,直把孤夫人喝断;回看凤箫吟时却是一副楚楚可怜、弱不禁风模样,“大妇啊,婧姿生是大官人的人,死是大官人的鬼~”
“听听,家事,不得不管。”凤箫吟只觉得自己人就快到了,并不想就此放过孤夫人高风雷等人。虽然他们现在只是江湖中人,但不久后便是战场上将。这段时间,江湖和战场的界限真是越来越模糊。
缓得一缓,吟儿心念一动,柴婧姿对完颜璟这般厌恶,为何据说会令完颜璟独宠她一个?宁可出动这么多高手来寻芳踪,轰动之大,就连宋军都有耳闻……
此时此刻还要问柴婧姿一句“为何委身于贼”吗?!襄汉十二钗全都听她一个人的号令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很可能是为了王坚、谷雨这些良女能够保全,宁可挺身而出、独自吸引完颜璟与之周旋。虽说吟儿看她搔首弄姿似乎是个狐媚的歌女,但侠义之事什么职业的人不能做?
肃然起敬,本来说“家事”时还带着酸楚,现下却打定主意,要在救兵到达之前,依照柴婧姿的意愿不教她被金军们夺走。
片刻间,那些金人全都因为柴婧姿的态度而意外至极,除了高风雷之外:“有什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