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将怀里的果哥儿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果哥儿跑到阮凤膝旁,伏在阮凤身上,有些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阿娘”,他懂事的轻轻摸了摸阮凤的肚子,“果哥儿陪你。”
阮凤浑身一震,眼里忍不住溢出点点泪来。
绕过屋子里横在那儿的一条板凳,阮明姿走到阮凤跟前,轻声道:“大姑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阮凤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又有些茫然,干涸的嘴唇微微一张一翕:“可是……若是你姑父没了……”
她猛然住口,脸色越发苍白,觉得这是个很不吉利的说法。
阮明姿却摇了摇头,轻声道:“大姑,姑父若是不在了,难道天就塌了吗?”
泪眼朦胧中,阮凤抬起头,看向眼前年纪虽小,却难掩倾城之姿的侄女。
大弟跟弟妹相继去世时,这侄女也不过才十岁,下头还有个如果哥儿一般大的哑巴妹妹。
虽说不愿意承认,但这两年多,她跟娘家来往的逐渐也多了,对于两个侄女的境遇也是知道一二。
两个侄女小小年纪都能撑过来,都没有让“天”塌下去。
到她这,她就要这样意志消沉下去吗?
她怀中有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难道她就要让这天,塌到两个孩子肩头去吗?!
若是她不支棱起来,她怀里的果哥儿,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将会遭遇什么,她单看眼下娘家人对她的态度,就能猜到一二了!
常年惯忍的阮凤,眼里慢慢的燃烧出一把火来。
她为了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可以忍,可以让。
可是若她忍了,她让了,依旧是无用功呢?
哪怕天真的塌了,她也要为果哥儿,跟肚子里的孩子,撑起一片天来!
阮凤深深的吸了口气,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又在飞快的重建。
她一手搂住怀里依偎着的果哥儿,一手捂住了小腹,抬起头,那经历了不少风霜的脸上,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大一样了。
她朝阮明姿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是哑的,然而语气却比先前要坚定不少,“这个孩子,我要保住他。”
毛氏在一旁又是“哎呦”一声,“娃他大姑,你咋这么死心眼?你男人这情况,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孩子你咋养?”她一副掏心掏肺为阮凤着想的模样,“不过你要是真的想保住他,那也不是不行。毕竟你男人到时候没了,你还有你爹娘跟你二哥呢!……家里头的琐事,到时候你一并交给你二哥就行,你二哥年轻力壮的,能替你撑起来!”
这话说得情深意切的,可话里头那股想要谋夺阮凤家产的意思,昭然若揭!
也不知阮凤是听没听得出来,她抱着果哥儿没有撒手,垂着头不吭声。
毛氏讨了个没快,也有点不快,但看着炕上半点动静没有的严山,还是把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心里冷哼一声,这严家,可不是只有严果一个男丁,严山前头的媳妇还给他生了俩儿子,都在准备娶媳妇的当口!到时候严山没了,阮凤要是想养严果跟她肚子里那个崽子,还不是只能找娘家替她撑腰!
到时候看她怎么过来求她们!
毛氏冷冷的想。
然而还没等毛氏畅想完到时候阮凤低声下气过来求他们的场面,就听得一旁的席天地出了声。
“该拔针了。”
席天地道了一声,仔细的将严山头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了下来。
拔完银针,他又替严山把了把脉。
屋子里的人,不管怀着善意还是恶意的心思,这会儿都屏气凝神的看向了席天地。
席天地脸上喜怒不辨,看不出什么来。
他扭头说了几种药材名,问那孙大夫:“……可有?”
孙大夫凝神想了想,露出几分不大好意思的神色来,“除了半夏桔梗,其余都没有。”
席天地微微拧了拧眉,略一思忖,又说了七八种常见的药材名。
孙大夫这次倒是眼睛一亮,“有的,都有的!”
席天地点了点头,从药方里拿出纸笔来,飞快的写了一张单子,直接递给那孙大夫:
“劳烦按照这药方,抓三副药来。”
孙大夫看着那药方,他对药理只能说略懂而已,然而看着眼前这药方,却越看越觉得精妙无比。
“妙啊!”孙大夫大喊一声,明明胡子都花白了,却还是对着席天地一揖到地,“达者为师,您这方子,教我良多。我这就去抓药!”
说着,他火急火燎的拿着药方就走了。
药箱都忘了带。
屋子里的人看到这个展开,都有些发愣。
“眼下条件简陋,只能用这副汤药勉强来休养着,倒是没别的,就是养的会慢很多。”席天地慢条斯理的跟阮凤道,“这些日子,怕是你要辛苦些,为着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要注意休息。”
阮凤听得这话,起初还有些稀里糊涂的,后来一个哆嗦,终于反应过来,却又难以相信的颤声道:“……您,您的意思是,我男人,他,他活了?!”
席天地头也没抬,收拾着银针,淡淡道:“活了是活了,但别高兴的太早,怕是以后会不良于行。”
阮凤高兴得几乎想跪在席天地面前痛哭一番。
一旁的毛氏却有些尖酸的开了口:“我说娃他大姑,这人信口胡说你也信。你男人分明摔得是脑袋,又没摔着腿,怎么会不良于行?我看啊,他八成是个骗子……”
阮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