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导师也替夏谐倒了杯茶,递到他跟前:“夏谐,我看你脸色一直白的很,你要注意点健康……你头发怎么湿的?”
夏谐心神不定地“嗯”了声,匆匆忙忙去接水杯,没有拿稳,给跌到了地上。
“我……我来的时候,淋了雨……”他一边蹲在地上,一边低头去捡碎片。
“诶你别忙,我去拿扫帚,小年轻的当心划伤手。”导师赶忙止住了他,把他往隔间里推。“夏谐,这几天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是不是太累了?赶快去换件衣服吧,里面隔间应该有替换衣服的。”
夏谐没说话,下意识点着头,朝隔间走去。
等换好了衣服,导师刚好打完电话,冲他招招手:“这几天也快放假了,他们本科生今天有最后一场考试,夏谐,你替我去监考一下,我有点事。”
“好。”
导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麻烦你了。”
考试在下午,往考场走去的时候,校园全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
夏谐身上很冷,脑子却很热。
“我今天看见门口有个女人,在那边大喊大嚷的,说什么杀人犯。”
导师无心之间的话像把刀在往他胸口插去。原本经过了一个晚上,他好不容易在昏沉间忘记了的东西,这下又如涨潮的水一般追逐过来了。
那个女人……还没走……还没走……
她为什么还不走。
考场在阶梯教室,一个隔一个,坐满了学生。
夏谐打开门的时候,这些人的头颅就如同浪潮一般,一排接一排地朝自己看过来。紧接着响起的是轻微的交谈声。
夏谐站在讲台上,右手握拳敲了敲桌面:“安静。”
学生们停止了交谈,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等发完了卷子后,夏谐看了看钟表,说道:“可以开始答题了。”
然而许多学生们依旧抬着头在看他,那是四面八方的眼睛,是漆黑的洞,使夏谐十分不安。
“我说,可以开始答题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学生们终于低下头去,开始作答。
两个小时里,夏谐手臂撑在讲台上,觉得肌肉在不停颤抖,冷汗顺着额头一滴滴掉在桌面上。学生的视线具有腐蚀力,在迅速蚕食掉他心里的一点依傍。
考试结束之后,学生们的眼睛再次放在了他的身上,一波又一波,而且伴着小声的交谈:
“就是他吗?”
“是他呀。”
夏谐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学生,后者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急急往后退了几步,走远了。
夏谐不知道校园里的风声是如何吹来,又如何吹去的。
从这天开始,似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
实验室门口陆陆续续走过一些人,对着他指指点点,有大胆的人趴在玻璃上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他的同伴赶紧拉过他,一齐走了。
窗外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门口保安室的电视里在放着天气预报:“6月7日10时,中央气象台发布暴雨黄色预警和高温黄色预警,暴雨影响出行,请大家做好准备……”
夏谐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勉强打开药瓶,开到一半,手抖了一下,药片稀里哗啦地倒在桌面上。他没有去管,拼命地往嘴里塞安定,拼命吞咽着,看起来十分饥饿。
药瓶已经半年没有打开,吞咽下去的时候,有股淡淡的潮湿味。不过似乎尚未过期,不久之后身体的颤抖就逐渐平静下来了。
从小到大,遇到事情,他从没有求救过。无非都是一个人熬过来,总归熬得过去的。
然而这次夏谐头压在桌面上,终于低声喃喃着:
“妈妈……”
妈妈,我一直在努力地做一个正常人。
我一直在努力地摆脱过去。
你会帮我的吧,你会救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