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城摸了摸后脖颈,点了点头,又觉得光线太暗宛忱可能看不清自己的动作,忙嗯了一声回应。
之后的时间,烟一根接一根不离手的抽。
两天后,医院通知爷爷的遗体可以火化了,谈城穿好孝服,把裱好的照片抱在怀中。
宛忱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巷口,拦了辆出租车,转身帮他整理好衣服:“我就不去了。”
谈城明白,宛忱是想让他和爷爷享受最后独处的时间。
上车时,车窗摇下,宛忱趴在窗口:“别哭得太狠,再吵着爷爷。”
“不至于。”谈城揉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等你回来。”宛忱说。
车驶出去很远,谈城才木讷的回过头,朝巷口望了望,又低下眼看着照片上爷爷的笑容,轻声嘟囔了一句:“已经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了。”
宛忱步回店铺,坐在柜台后面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左看右看,看见椅背抵着的柜架里放着一沓落灰的纸巾,顿时有些想笑,大概是谈城无聊的时候想起很久前他们在雨夜里玩的那个幼稚游戏,又在和抽取纸较劲。
宛忱从中抽出一张,正反对折几道,做成了纸扇,拿出胶带绑在中间,首尾一粘,潦草的糊了一朵大白花,自觉还挺好看。他把白花放在佛龛旁边,点了三根佛香,三欠身后,将它们插/进了香鼎里。
这时,风铃声响,宛忱耳朵一动,转身时口罩已经勾回鼻梁。他警惕的看了眼来者,是个光头。
王大忠看见宛忱也是一愣,用眼神打量他一番,又里里外外将屋内寻了个遍,这才开口问道:“谈城呢?”
宛忱走回柜台里侧,把胶带放回原位:“出去办事了。”
忠哥摆谱似的往靠墙的椅子上一坐,抱着手臂问:“你是谈城什么人?”
“老顾客。”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退让,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王大忠皱了皱眉,率先断开目光,这人看的他浑身不舒服:“手机没人接,短信也不回,有点事情想找他做。”
“谈城很晚才回来,我可以帮你转达。”
忠哥了解谈城,虽然相识三年,他身上始终带着一种疏离感,任何人踏不进他的领地,他也不想走出来。这几日蝎子在忠哥耳边嚼的舌根子不少,起初他觉得谈城已经离开他们的圈子,现在充其量只能算他的租户,但谈城是忠哥帮衬着一步步走过来的,王大忠或多或少对他还是有几分上心。
“春节那天让他帮我出趟车,手下几个都回老家了,六点左右杏石巷西口,老地方他知道。”
宛忱点头应下,坐回转椅,拿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送客的意图不言而喻。忠哥内心发笑,上前两步用食指敲了两下玻璃板:“你叫宛忱?”
宛忱将手机移开,回给对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爷爷的照片倚靠着棵粗壮的古树,谈城徒手扒开静安寺围墙外侧冻僵的泥土,挖了个半臂深的坑,将白玉质地的方形骨灰盒放了进去,严严实实的埋好,铺平,插上三根从店里带出来的佛香,磕下三个响头。
手上皮肉挂着细小伤痕,疼痛不知,坐在返家的出租上胸口不断起伏,将这三天埋在心里的阴郁浊气全部呼出。
抱着相框走回店里,宛忱恰好拿着琴盒和行李箱下楼,看见谈城,笑着,和他一起把爷爷的照片挂在了佛龛这侧的墙面。
“我不会用收银机,卖了什么都记在纸上了,钱压在柜架上,你记得做账。”说完,宛忱拉过行李就要往门外走。
佛龛前放着一大团白花,上面落着飘下来的香灰,谈城盯着自己脚尖,心绪成麻,脑海中不停闪回与宛忱相处的一幕幕,不可遏制的任由脆弱作祟,转身挡住他的去路,用力抱住了他。
宛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谈城的力道大到让他的腰背都仰起了弧度。这个拥抱饱含温暖与感激,却独独没有宛忱想要的那份情。
他安抚的拍了拍谈城的背,用朋友间最亲密的方式,抬手捏了两下他的脸。
肚子叫着:“想吃炒菜。”
收紧勒在腰间的手:“什么时候都能吃。”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看春节联欢晚会。”
“那在我家,边吃炒菜边看晚会。”
在林裴店铺里解决完晚餐,谈城把宛忱送回了家,回来后锁好店门,他打算整理下心情,将爷爷仅剩的一些琐碎物件收拢在一起,好好保存。二楼电视机柜下有个红色硬纸盒,里面装着爷爷生病前归整起来的所有私人物品,除了存/折和各类卡票,还有一张用信封装着的素色卡片。
谈城记得这张卡片在旧家原本是一直压在佛龛下面的,他不禁好奇,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内容能让爷爷如此看重。
打开,是一行漂亮的正楷字。
-感谢可口的斋饭与早餐,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落款,宛勋。
作者有话要说:抱拳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