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薇轻嘲道:“夫君是昏迷了太久,辨不清过去现在了吧?”
李煜勉强笑了下,随口应道:“也许吧。”
也是,那人已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怎么会自降身段,千里迢迢的只为跑来看他一眼呢?
“走到哪儿了?”李煜问道,说着便要起身。
周薇忙扶住了他,听得他问,抿了抿唇,才悲哀一笑,苦涩道:“快到了。”
大病初愈,他身子其实还很弱,却还是一步一步地挪到窗前。
隆冬中难得的天光明媚,正是晌午,阳光刺眼得很,李煜眯了眯眼,适应了会儿,才彻底看清了窗外的景色。
波涛澎湃中,一座繁华都城的面貌逐渐显露出来。
汴梁,要到了。
上卷完
敬请期待,春水绕汴城下卷礼贤宅纪事
第26章第1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暮色四合的礼贤宅内,一名小太监低头弓腰地匆匆跑过,直奔卧房,高声喊道:“宣——皇后娘娘口谕!”
李煜夫妇闻言忙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天色渐晚,两人已准备歇下了,此刻身上都只有件薄薄的xiè_yī。
太监咳嗽了一声,才道,“今日皇后娘娘设宴,命郑国夫人即刻进宫!”
周薇蹙眉,她可没听哪个命妇说过今晚有筵席,再者说,就算有筵席,哪有在近黄昏时才召人进宫的?
她无措地看向李煜,想寻求些解释与安抚,没成想一转头,却见他已是面色惨白。
“果真是皇后娘娘设宴么?”李煜一字一顿地问道。
小太监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样子,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不是皇后,那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假借皇后的名义召人进宫?
周薇似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身子都因这份屈辱而微微颤抖着。
“你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去,如果他要硬逼,我就直接吊死在房梁上!”周薇含泪恨声道。
“你吊死畅快了,把钟寓放在何处?又把我放在何处?”李煜痛苦地问道。
周薇脸色瞬间煞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纵使她能身死以证清白,可谁能保证他的家人不受牵连之祸?
“夫君……”周薇颤声叫他,微微摇头,痛苦道“我不要去!”
“嗯,不去。”李煜安抚性地拍了拍周薇的手,道,“你先回房去吧,顺便帮我把那件狐裘拿来。”
他又转身对着那太监道:“贱内今日身子不适,恐沾染了皇后娘娘凤体,就让我替贱内去向皇后娘娘秉明情状如何?”
“这……”小太监佯做为难道。
李煜将手下的玉扳指摘下,轻轻递了过去,道:“烦劳公公了,此事即便要怪罪也当怪罪我,定不连累公公。”
太监接过扳指拢进袖中,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侯爷,您请吧。”
周薇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泪水从她白皙如玉的脸庞上不断滴落。
“夫君,我……”她哽咽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煜反手回抱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的,等我回来。”
李煜昏昏沉沉地坐在轿子里,将头倚在轿身上,他拢紧了狐裘,却还是止不住冷的发抖。
早在决定北上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会面临怎样的屈辱吧?三日前的匍匐受降只是个开始,往后漫长岁月,是看人脸色也好,雌伏承欢也罢,都将是他不得不承受的苦难。
他会逐渐地麻木、习惯,然后苟延残喘地了此一生。
“侯爷,到了。”轿帘外,车夫轻声叫他。
李煜深吸了一口气,掀帘下轿,看着眼前牌匾上遒劲有力的“万岁殿”三个大字,半晌也没迈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