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谁都知道,镉污染不能怪罪于水稻。
重点还是邻县的金属矿区。
这次的污染既意外,也不算意外。
邻县高栏县有色金属储量丰富,境内已探明矿产20余种,其中以铅锌矿储量为主。矿业相关产值占据了该县工业总产值的70以上。
这次的污染源,是江铜集团矿区尾渣库底部导洪管意外破裂,库内矿渣随溪水排放至河流。污染的水流,一直顺流而下注入了双木县,并流经双木县的多个乡镇。
水稻生长在水作环境中,比旱作环境多了一条重金属积累途径——水里含有重金属,重金属随着水流进入稻田中而积累。再加上“嘉籼1号”的“营养富集”特性,从而产生了“镉大米”。
看完资料后,齐政和王昱业相对无语。这纯粹是无妄之灾啊,隔了一个县都能被污染,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
齐政想了想,对王昱业说道:“江铜集团作为国企,虽说不好惹,但总不能当没这回事吧?我先过去摸摸他的底细吧。”
王昱业自无不可。
……
到了高栏县这种矿产大县,才能清楚地看到大肆挖矿对环境的影响。
青山之间灰蒙蒙一片的矿区,矿区周边埋伏着大大小小的尾矿库。
从高空俯瞰,矿区附近裸露的山体呈暗灰色,总能发现一片或几片白色区域,边缘处泛着青色或红色,像伤疤一样突兀地摊在山间。
江铜集团作为当地最大的采矿商,虽然在尾矿治理、矿区修复上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但终归是防不胜防。
嘉谷实验室分析,在矿山开采中,产生矿山酸性废水,含大量镉离子,这些废水或渗透或随雨水外溢,进?河流、土壤,造成重金属污染。
除废水外,尾矿通过飘尘、废渣等形式扩散到周边环境中,也会有一些重金属元素进入水体或土壤,进而通过饮水和食物在人体内沉积,矿区周围的土壤和农作物也受到影响。
而检测结果显示,在这次因意外而产生更大污染的矿区周边,土壤中镉、铅、锌等几项重金属元素存在超标现象,每种元素超标率均在80以上,其中镉和锌的超标率为100。
齐政本打算过来讨个说法的,但了解到当地的环境后,他改变了想法。
因为,高栏县所在的位置有些微妙,双木县等嘉谷拥有种植基地的多个县份,位于其下游,就算这次没有出现意外,齐政敢肯定,下游地区迟早也会产生重金属污染。
也就是说,这片矿区环境只要一日没有得到治理,嘉谷在邻县、邻邻县的数十万亩水稻种植基地,就如同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
江铜集团在高栏县的负责人一点也不想见到齐政。
他对于矿区产生的重金属污染是心里有数的。
早在几年前,矿区周边村庄的村民发现,他们种出的大米,吃起来味道怪怪的——镉对水稻产量减产的危害表现并不明显,即使水稻富集了镉,稻农也很难从水稻产量的变化中觉察,但高浓度的镉会影响稻米的食味品质,也就是说人们会觉得大米不如原来好吃了。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村民们不禁前往江铜集团讨说法。后来,政府出面调停。
从那时开始,江铜集团开始以每百斤稻谷80元的青苗费,补贴矿区周边的村民。
而村民们因为稻田受到污染,只能将稻田改为旱地,种植玉米和红薯,用来喂猪和喂牛。吃的无污染大米都需要在外地购买。
时至今日,在矿区附近看到,周边的许多稻田已经抛荒。
不过,村民们好安抚,但嘉谷可不好打发。
虽然江铜集团是江右省实力较为强劲的国企之一,但人家嘉谷集团也不是无名小辈;甚至可以说,论知名度,嘉谷集团碾压江铜集团。
因此知道齐政的来意后,该负责人头都大了——不是说怕了嘉谷集团,而是大家都是一方豪强,撕起来的话必然是惨烈无比,而且本来就是自己理亏。
所以当齐政上门后,该负责人姿态放得很低,一副赔偿好商量的模样。
齐政……
此外,他还不断地诉苦:“齐总,不瞒你说,是,这些年来一直有人说要关闭这片矿区。我不说这片矿区能为国家带来多少资源,但他们怎么不看一下,在本地,矿业开采所获收入占家庭总收入比重有多高?关闭矿业又会带来家庭生计怎样的变化?”
“这些矿工在矿区工作多年,技术相对单一,加上年龄较大,就算想打工,也无法找到合适的工作。”
“所以关闭矿区不是对我们一家有影响,而是对千家万户有影响……”
齐政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但污染总是实实在在的吧,而且影响更大,更长久。你们又不治理,这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大炸弹啊!”
该负责人叫屈了:“我们哪里是不治理啊?但重金属污染,它就是个世界性难题啊,也是世纪性难题啊,我们投入了不少资金治理,但效果寥寥……”
齐政笑了,轻声道:“如果我说,我们嘉谷有办法呢?”
“哦……哦?”该负责人一怔。
……
江铜集团技术科科长宋同斌看着身边嘉谷土壤修复团队的刘旭,如同在看一个大骗子。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公司也真的是糊涂透顶了,居然真的相信嘉谷所谓的“植物修复”治理重金属污染。
之前已经尝试过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