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寂静无声,只有极其细微的清冷秋风自窗外透进来,无声拂过旁边架子上一排排的红蜡烛。
烛火轻轻摇曳,幻化出迷离的柔润光泽,辉映着幽暗森冷大殿。
一位头戴高冠,气度不凡的老者出现在大殿内,此时脚步缓缓而轻微,唯恐惊扰了在香火气运福地里修行的诸位先祖。
密密麻麻的祖宗灵牌依次排列在上方,摆在正中央的乌黑灵牌黯淡无光,显然里面供奉之人不是烟消云散就是早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这位先祖科举所获得的名位并不算高,只不过是童生而已,而且终其一生也未有什么显赫耀目的功绩流传于世,供后人敬仰。
在众多呕心沥血,为家族计的庞氏先祖中,无论是论名位还是lùn_gōng业,这位先祖其实都排不上号,属于泯然众人矣的一类。
但这位先祖却是庞家最初根基的奠定者,出身乡村一贫寒之家,因刻苦勤学而夺得一个童生名位。
自此就将庞家自勤苦劳作之中解放出来,有着余力供给后辈子孙脱产读书,为家族积攒了继续向上的底蕴和可能。
正是因此,哪怕这位先祖灵牌灵性不存,千百年来,也未曾有一人提出将其牌位自最中央供奉位置撤换下来。
灵光最盛者则陪祭在中央灵牌之左,幽幽烛火映照之下,灵牌正中一行端正小楷之中庞安两个字隐约可见。
锦衣老者轻车熟路点了一炷香,插在面前的桌案紫铜香炉上,随即诚心敬意跪拜而下。
香烟袅袅升起,铺陈在肃静的大殿内,越发衬得四处静谧朦胧。
日常行礼完毕,老者正待起身,突然之间刻印有庞安二字的灵牌上金光氤氲浮现。
原本的无主灵光突然有了灵性,沉寂的灵牌宛若从一介死物突然活过来一般。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一股隐晦的气机一闪而逝,遍布精致花纹的乌沉桌案上就凭空出现一个狭长的紫檀木盒。
老者身子一滞,神情肃穆庄重,仔细凝听着耳边传来的威严声响。
半响后,灵牌上的金光逐渐隐去,仿佛主人离家,家中就没了主心骨,原本活泼泼的灵光再次沉寂内敛下去。
庞氏族长庞平站起身,眉头微皱,内心不由疑惑万分,想不明白一个外姓小童生怎么会和自家的中流砥柱,一县城隍庞安扯上关系。
庞安是庞家中兴之主,也正是他让庞家从籍籍无名到声名鹊起,闻名一县,甚至在府城都有些颜面和影响力。
其死后更是因功而封神,至今已庇护镇守济阴数百年。
哪怕庞家不倚势欺人,庞安也不暗中偏帮,但旁人依旧会对出此杰出人物的庞家敬重三分,这亦是世之常情。
要知道大势起起落落,不要说县级豪族,便是州府郡望,若是后人不济,没有着庇护力量,亦是时常兴起衰落,没有什么永昌永兴之说。
而一旦出了个死后封神的金身正神之流,短则可庇护家族气运百余年,多则可以上千年保持家族气运不坠,甚至更加久远亦有着可能。
因此对于这种家族,祖灵的话往往比族长的话更具力量威严,更加使得族人信服。
不过碍于某种限制,除非有大危机,否则一般而言祖灵都是深藏在香火气运化成的福地之内,梳理气运,积攒福荫,并不会太过干涉阳间族内日常运转。
庞平这时也不好多想,谨记住方才先祖庞安吩咐下来的话,起身后径直上前两步靠近案桌,捧起狭长木盒就出了肃穆沉静的大殿。
锦衣老者跨过高高的门槛,就到了大殿前。
这里一直有着婢女仆役在等候着,庞平思忖了会儿,就沉声吩咐道:“去把刘管家叫来。”
一边说着,庞平一边就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一会儿,就有一人随着喊话的仆役过来了。
这人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衣服颜色朴素,然而用料却是上等,朴实内敛而不失体面。
这时见了坐在椅上闭目凝思的庞安,此人不由就微微向前,恭敬躬下身子,轻声问道:“老爷,您有什么吩咐么?”
庞平睁开眼睛,停下脑海中的思虑,郑重说道:“我这有件事,我不好直接出面,又不能太过随意,你明天就去帮我办了吧。”
刘管家不假思索,恭敬应下。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三三就张罗着今天的搬家事宜。
伏尘对此亦是无奈,雇佣了几辆搬家大车,也就随她去了。
朱铁崖和朱沛阳爷孙也都来帮忙,这两人一个身具修为,一个天赋异禀,因此不需多久,东西也就都搬上了大车。
然而临了三三却又有些复杂的伤感,这里,毕竟是老爷夫人逝去之后,她和少爷一块儿长大的地方。
若说那里是自记事起就生活的大家庭,那这里就是第二个她和少爷的小家。
伏尘看出来她的心思,只得轻声安抚了几句,才让她放下了如同离家分别的淡淡愁绪。
正待和三三一起上车赶往城北,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了伏尘。
伏尘转身一看,这人手上捧着一个雕琢精细的紫檀木盒,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正是庞族的刘管家。
伏尘望向眼前这人,疑惑问道:“你是?”
那人呵呵一笑,看着眼前少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说道:“我是庞家的管家,姓刘,公子叫我刘管家就行了。”
伏尘听到这里,眉头一挑,念头一闪而过,暗忖道:“庞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