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嗵——嘭嗵——
吉尔伽美什蓦地顿住脚步,停止攻击。
心脏激烈地跳动,以哨兵的五感这心跳如同惊雷炸响,于血管中奔突搏动。
五感紊乱伴随蠢蠢欲动的精神暴动侵入他的大脑,数万只针狠狠刺入大脑般的痛处让他闷哼一声,不得不握紧螺旋剑,抵抗突如其来的痛苦。
一瞬间,千里之外的蝉鸣突然刺耳得彷如尖叫,微风拂过脸颊犹如锋利的刀片割过皮肤,更不用说萦绕在鼻腔的硝烟与鲜血气味令人作呕,耳旁士兵作战时发出的呐喊声、刀剑穿透皮肉声,突然无比刺膜的落日微光,皮肤上粘着的血和汗——所有的所有如海啸般昭示存在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在螺旋剑与宝库的攻击下,残留下来的同盟军已所剩无几,断断续续的呻吟从伤兵败者口中发出,黄金刀尖贯穿伊斯坎达尔的肩膀,将这位勇者钉在原地,他的身后保护着瘦小的向导。
吉尔伽美什的异状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伊斯坎达尔抽出刀刃,站了起来。
“怎么,吉尔伽美什,你看起来可不妙啊。”
“……闭嘴。”不愿在对手面前示弱的吉尔伽美什咬紧牙,久违的五感侵扰让他此时甚至无法举起剑柄,一阵阵剧烈的眩晕让眼前一片花白,脚下一粒粒尘土摩擦的声音、伊斯坎达尔挑衅的问话,混合着遥远的不知何处的歌谣,汽车鸣笛、金属相撞、液体被拌动、皮肤上粘着的灰尘、阳光中跃动的光芒、刺鼻的血腥硝烟、血液浸入泥土、向导微弱的呼吸停止——喧嚣吵闹、他的大脑没有一刻能够获得宁静——
滚开!滚出去!
吉尔伽美什强迫自己加固精神屏障,艰难地将所有不必要的信息全部隔离——但这很困难,没有了他的向导,吉尔伽美什第一次发现曾经习惯的针刺般的痛苦与嘈杂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忍受——
那么恩奇都呢?他的向导不可能毫无预兆撤离精神隔离。
他的向导出了什么事?
吉尔伽美什死死握紧螺旋剑,五感敏锐头痛欲裂,他大口喘着气,金色的额发被汗水打湿垂下来,挡不住他阴沉鲜红的眼瞳。
“没时间和你废话了,伊斯坎达尔……”胸腔与声带的震动都在加剧他的负担,“速战速决!”
“……就凭你现在的身体?”伊斯坎达尔沉下声音,握住凯尔特剑,敏锐地发现仅仅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让吉尔伽美什更加皱紧眉,仿佛有无数多余的画面信息亟不可待的挤入他的视线。
他环顾四周,经过这场持久激烈的战争,双方苟延残喘依旧麻木攻击的士兵所剩无几,断臂残肢和尸体被随意遗留在战场上,他们的同伴来不及收殓,没有闲暇让他们思考除了生存以外的事情。
总体来看,是帝国军占了上风。
天空的一端,一朵巨大的金色礼花炸开,纷纷洒洒昭示自己的存在。
伊斯坎达尔看到礼花,慢慢放松肩膀。看来迦尔纳从河提中部绕道峡谷后方、帝国必经路中段的策略成功了。
反而是南部,长河上游已经不能指望了,美狄亚与暗杀者家族终究无法抵御圆桌骑士团的攻击。
十几分钟前贞德元帅传来的指令也证实了这一点。
“平局吗……”伊斯坎达尔喃喃自语,他凝重地对青筋布上太阳穴,明显在忍耐什么的吉尔伽美什说道,“如今的情形,如果你还有基本的判断力,那么应该知道整个战局的现状。”
“……”吉尔伽美什面色阴沉不定,思考着什么似的举起手,示意士兵暂时停止争斗。
一时间整个战场只有数万人安静疲惫的呼吸声。
伊斯坎达尔等待吉尔伽美什的最终定论。
“……从目前来看,似乎这样做是最好的,”吉尔伽美什沉思良久,带着点不甘,终究释然,睿智而超脱地评价,“确实,如果不在这里结束,那么,等待同盟与帝国的只能是同归于尽。”
“看起来我们达成共识了。”
“没错。”
吉尔伽美什肯定的点头,他收起螺旋剑,与伊斯坎达尔一同走向对方,金色的铠甲支撑他笔直的背脊。
他们相互向对方抱拳致意。
“远远没有终幕啊,吉尔伽美什,我们之间的决断,恐怕要等下许久之后的未来了。”
“我等着你,”他狂妄地回复,“届时胜负必定属于我。”
黄土被风扬起缠绕于他们脚下,这两位王者一般的战士相视一笑,放下拳头转身就走,率领士兵等待着未知的下次的决战。
吉尔伽美什没有再次回头,焦虑和痛苦自强烈拨动的心跳处蔓延开,连血管都开始战栗。
他压抑住彷如某种噩兆般的不详预感,赶向战场的另一侧。
·
恩奇都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的他静静侧着脸,任由长发遮住他的半边面颊,仿佛了无生机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