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犁见他这情形,也自心疼得紧,叹息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是你无用,换个再能干十倍百倍的人,不也只能干受着?你若铁了心要进宫,倒也不是不可。我只怕你关心则乱,在里头惹出什么事端来。”
贺言春听了这话,心里大受安慰,想,他毕竟还是关心我的。正胡思乱想,又听方犁道:“前儿邝大哥写信给我,说他不日也要回京,我听他那意思,只怕要擢升到京里任个武职。等他回来了,我和你同去拜访他。邝家在京里根系颇深,他若能看在往日情份上,哪怕只帮你说句话儿,你也能得些方便。”
贺言春点头应了,看看两人已经走出老远,心里也知道该叫方犁回转了,却只是一万个舍不得。犹豫间又听方犁道:“下回来了,别总在外头站着,进家去坐坐罢。胡伯总惦记你,说你与我们生分了,还问我是不是谁得罪了你。”
贺言春复又心慌,垂着头,低低地答:“我……我怕你厌烦。”
方犁扑嗤一笑,道:“你这小心眼儿,叫我说什么好?我为什么厌烦?你不就是喜欢我么?到了这个年纪,谁还没有一时情动喜欢上什么人的时候呢?今天索性跟你把这事说开,也别藏着掖着的,你只管大大方方来,我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女娘,还怕你坏我清白污我名声?倒要看看你能喜欢我多久。”
贺言春万不料他会直接说出来,脑中震得像有几百只蝉在嘶鸣。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不……不是这样的……”
至于究竟是哪样,他脑中混乱,一时也说不出口。干干地咽了口唾沫,他听到自己问:“要是我一直喜欢你呢?”
方犁怔了怔,看着他道:“言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贺言春心想,这叫人怎么回答?你哪里我都喜欢啊。却听方犁又说:“春儿啊,我觉得吧,你还是见识少了。你自知晓人事起,就在商队里和我们厮混在一处,咱俩又比别人亲厚些,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喜欢我。等日后你见的女子多了,晓得了她们的好处,你再来说这话,方才可信一点。……别扯这些了,天晚了,再不回你娘该惦记了。”
贺言春满心里都在说,不是这样的,不然我为什么没喜欢上六儿顺子,偏喜欢上你?却不忍心继续驳他,怕坏了这好容易融洽起来的气氛。想了想,只得道:“好,你也快回去吧。”
方犁嗯了一声,又道:“等邝小将军回来了,我叫人告诉你。”
贺言春应了,两个面对面站着,方犁见他没有先走的意思,只得自己先往回走。走了好几步,回头看时,就见贺言春还呆呆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他只得回过身摆摆手,道:“快回去啊。”
贺言春被他这一喊惊醒,自己也觉得难为情,忙昏头昏脑地爬上马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想着方犁的话,起初只觉阵阵心悸欢喜,到后来越琢磨越觉得心慌意乱了。
什么叫“到了这个年纪,谁还没有一时情动喜欢上什么人的时候”?莫非三郎心里早存了什么人,只有自己不知道?
贺言春一路把自己和方犁都认得的人捋了一遍,从男到女、从老到小无一幸免,连柱儿六儿都想到了,忽然觉得柱儿嫌疑最大。他和三郎不是奶兄弟么?两人从小儿就吃在一处玩在一处,感情自然比别人亲厚许多,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他邻人疑斧,越想越觉得有理,一时心急如焚,眼前阵阵发黑,恨不得赶回去拉住方犁问个究竟。踟蹰了半晌,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决定等日后到方宅里来,细看看两人情形再作定夺。
方犁万万想不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给柱儿扣了偌大一口黑锅。等他慢慢走回家里,正逢上晚饭时分,胡安叫人把饭菜摆在院中树下,伍全墩儿等人围坐着陪方犁用饭。方犁见没有闲人,席间便告诉大家,有人想给墩儿说亲,让大伙儿都帮着拿个主意。
原来和方犁合伙的张老板,手下有个大掌柜,因见墩儿年纪不大,却踏实能干,人又生得齐整,心里很喜欢。今日见两人又去店里,他便拉着方犁到一边,悄悄告诉他,他家有位内侄女儿,年方十八,人品相貌都不差,和墩儿倒似一对儿璧人。掌柜的让方犁回去问问墩儿的意思,若有意,他和方犁便要作这撮合山,成就一桩姻缘。
墩儿听了一半就红了脸,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伍全胡安却都喜上眉梢,纷纷打听姑娘家中是何情形。方犁道:“听王掌柜说,那小娘子家里颇可过得,父亲兄长都是屠户,在东市里有个小小铺面,家里也使好几个小厮,每天有好几百钱的进账,富贵是没有,但也足够全家宽宽松松地过活了。”
伍全胡安便点头,胡安道:“墩儿,你觉得呢?不要一味害羞,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还是要靠你自己拿主意。”
墩儿自幼父母双亡,被兄嫂卖进方家,家中并无什么亲近长辈。听了这话,他羞惭惭地抬头道:“我晓得什么?还求三郎和伍爷胡爷帮我拿个主意。家中如何倒是其次,若女儿家懂道理能持家,那便再好没有了。”
胡安便捋着胡子点头道:“墩儿说得对。按说照咱家的情形,墩儿能有这么一位岳丈,自然是好。只是娶妻娶贤,最要紧的是女孩儿品性好。若不小心娶回一房母夜叉,夫妻俩天天拌嘴吵架,也让人生气。你们说是不是?”
伍全方犁都点头,方犁道:“胡伯说得也对。我再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