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孩子能宠到关有寿这种程度,非常的少。或许是他未曾享受过父爱,或许是孩子少尤为珍贵。
他还真没觉得有多惯自己一对儿女。在他家平安没出事之前,对于几个侄子侄女,自己何曾不是也惯着。
只不过当他自己都舍不得动一巴掌的儿子被三个侄子压在身下揍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凉了。
只不过当他自己都舍不得裂道口子的女儿就那么昏迷在炕上,而侄女们却全躲起来的时候,他的心再也热不起。
他不怪嫂子弟妹都不出来,他一直孝顺的原本就是父母。剩下的,进不了他的心。无非还是她人对他一分恩,他还她人三分情。
反之,也是如此。不强求随心而行。可那些侄子侄女是不同的,他给出了他当叔叔的最大诚意。
得病了,是他抱着三金在大冬天的深夜踩着到他膝盖的积雪,跌跌撞撞地跑着赶到县城医院。
被蛇咬了,是他推开只知道抱头的老二,抱着向东不死心地跑去乡里卫生所求了人情求来血清。
饿得快奄奄一息了,是他强忍着心悸,一次又一次的跑进深山,就为了不想失去一个侄子侄女。
从大侄女到最小的壮壮,谁没有受过他的恩,可全忘了。他们全忘了那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是他这三叔的闺女。
人心一伤,哪怕他还能对侄子侄女笑着,哪怕他还能对侄子侄女温言,可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爹爹,你真不担心啊?”
关有寿摸了摸闺女的脑袋。绝无虚言。对于三个侄子擅作主张出远门,他是真的丝毫没有担心过。
换成以往,他会第一时间就上学校,找与他们同行的家长,会动用一切能动用的法子力求他们安全。
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得着?!
有这个时间的话,还不如多看着点自己一对儿女。就如此刻,他都能想象得出闺女是如何开心。
“yu~”的一声,关有寿甩了一个鞭花,堪堪就在一家扎了篱笆院子的大门口前面停下牛车。
“爹爹,这是谁家呀?”去往县城不是不用经过公社?这就错了。现在又停在公社西边的村庄。
难不成她爹还有啥哥们住这?
她咋就没听过,没见过?
不可能的。
“你猜!”关有寿好笑地瞥了眼闺女,“别乱跑,爹先去喊人,咱们搬了东西还得马上赶去县城。”
“好的。”
吩咐完闺女,关有寿放好老长的鞭子跳下牛车。这鞭子可是人家车老板子马二爷的大宝贝,丢不得。
“老哥,在不在家啊?刘老哥,在不在屋里?”
还不等关有寿喊完,紧接着响起一声洪亮的声音,“哎~别喊了,快进屋坐坐,我一早就等你来。”
时间也确实比较急,关有寿没跟对方客气。人家刚一掀开堂屋门帘,他已经推开院门迈进院子。
“咋才来啊?瞅着日头都升了老高,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来。刚在里屋迷瞪了会儿,你就来了。”
“赶牛车不是很习惯。”关有寿摆手拒绝对方要请他进屋,“就不跟你客套了,我真没时间。东西都妥了吧?”
“妥了,都妥了。”
牛车旁边的关平安就见他爹跟人家说了这么两句,很快就搬出叠在一起显得老高老高的箩筐。
小人儿张着小嘴都快合不拢。
光这一趟还不算,还进去?
还真是如此。
一趟趟的,装了大半牛车的箩呀筐的,俩人又搬出一筐筐的,咦,这是干啥?咋又是带盖子的柳条筐?
很快的,关平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随着俩人越走近越发的能确定是一股子酒香味儿没错。
“还有两口缸能装得下吗?”
“没问题。剩下的筐没多少份量,搁在上头用绳子绑住就行。”
闻言,关平安眼珠子一转。明白了。这就是之前,她爹答应她打听的一套完整的酿酒工具。
等关有寿与对方再倒回去搬了一趟带盖子的柳条筐,关平安已经确定无误。除了浸泡粮食的木桶,齐活了。
要问她为何知道?
还真瞒不了她。
不说前世这对师徒俩人只要没有外出就酿酒玩儿,就是今生,以关平安爱四处溜达的性子,能不多注意。
就是比起私人酿酒作坊来说,什么现代化的省城呀京城啊酒厂,她都有想去逛一逛瞅一瞅。
可惜一来距离她入住的地方都老远,当天压根赶不回来;二来据说涉及到大厂子,管理上非常严谨。
尤其是对内部有机器的厂房。
先不是白天,就是到了大晚上的,不光派了专门人员巡逻,那电灯的大灯泡亮得大白天似的。
甭说~
她要真为了瞅那么一眼被逮住,岂不是得不偿失。再啥现代化,还能不靠人动手?哼哼~稀罕!
瞅瞅咱老祖宗就靠这些实在东西,传下来的才是真正手艺。
除了浸泡粮食的木桶之外,从蒸酒的器具、晒垫、酒缸,乃至到递来的这本旧书,齐活了。
关平安现在有一肚子的话想开口。憋呀憋的,这一憋就到了一辆牛车堆得满满的,垒得高高的开始起架。
牛车行了有一段路。
关有寿再次瞟了眼时不时偷瞄自己的闺女,“行了,想问啥就问。”
“爹爹,这周围哪里方便藏东西呀?”
关有寿顿时畅笑出声,他还以为孩子第一句话是先开口询问对方是否能信得过?“你就不担心人家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