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诺呆呆地睁大眼睛,抓着门边的手极其细微地颤抖起来。
她甚至在光线中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露出钟年年那样的惊恐和崩溃,仅仅只是这么看着,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回事?”许瑟不明所以地往里看了一眼,定睛的瞬间也是一愣,她不可置信地说,“这不是那……”
“不是!”钟年年突然一声尖叫打断许瑟的话,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挂上了半个僵硬的笑容,扯着云诺的衣服问,“不是,对吧?没准是双胞胎什么的……不对,肯定是双胞胎,或者就是长得像,对,就只是长得像,你说是吧云姐?”
云诺没有回应,没有动作,仿佛另一具僵死的尸体。
钟年年嘴角的笑挂不下去了,她猛然像疯了一样想冲进去,被张靖抓住双手还在不断挣扎,她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盯着云诺,声音几乎哀求:“云姐,他们都不懂,他们都不知道,你肯定看得出来的对吗?这不是,对吗?”
云诺听着钟年年带着哭腔的声音,只是缓慢地弯下腰,按住了自己的心脏。
她想起来,这种似曾相识的牵引感是什么了。
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白微羽的时候,她躲在墙角的杂物堆中,而她朝她走过去。
那个瞬间,就是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引着她走向了那里。
云诺张了张嘴,然而胃仿佛一瞬间绞紧,把胃酸逼进了喉咙,整个喉咙都被腐蚀了,除了呕吐的欲/望,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问自己。
为什么来到这里?
为什么追求真相?
为什么……会爱上她?
云诺的耳边一阵一阵地响起轰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的冷汗流进眼睛里,刺激得双眼胀痛,几乎要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来。
有些记忆就在这混乱的瞬间,终于扯出了一个口子,带着汹涌的不容置疑的残忍冲刷了云诺所有的视线。
她见到自己将一个幼小的女孩推进杂物之中,她对她说:“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声,等我来接你。”
那个女孩在一片混乱中抬起脸。
她终于看清了那张肆意着泪痕和血迹的脸,看清了那双漆黑的盈满泪水的眼睛。
幼小的手轻轻勾着她的衣袖,女孩流着泪问她:“你会保护我,对吗?”
云诺发不出声音,然后她看着自己的父母被闯进来的人杀死,血流了一地,女孩被他们找出来,女孩在哭,在尖叫,在求救,而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的身体僵了,木了,冷了。
动弹不得了。
最后一个男人按着女孩的头把她砸在地上,女孩终于安静了。
云诺在意识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本能地想要逃避,但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蝉鸣鼓噪的时候,新搬来的邻居敲响了她家的门,那个异常漂亮的女孩笑嘻嘻地对她说:“我叫白微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着促狭的笑意,故意问道:“喂鱼?你家养鱼吗?”
女孩那句气鼓鼓的“你才喂鱼”,渐渐和端阳城中白微羽那句温柔的“叫我小鱼吧”重叠在一起,一声声地回荡在耳边。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询问过“小鱼”这个名字是否有什么含义?
因为她在逃避啊。
哪怕已经忘记了,本能依旧在驱使着她不要触碰这些。
就好像十年前,她试图用一场失忆逃避掉过去所有的痛苦。
十年来,她试图用故作的冷漠包裹自己,逃避掉所有的伤害。
白微羽曾对她说,逃跑也没有关系。
白微羽曾告诉她,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骗子。
云诺的脊背微微佝偻着,她挪动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两步,她的脚下是大片白色的铃兰花,像一个个小小的铃铛,精致地铺了满地。
云诺嘶哑地开口,声音已经不似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