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罗恕的所有现实领域就是那片隶属于别人的星空。她对它从不敢抱有任何想法。
曾经罗恕有个门锁性能良好的房间,多本质量上乘的日记本,和几个品质极好的包。但这房间的锁从未落下,日记本从未封住过。包也从未收起过。
在久远的过去,那时的罗恕刚得到他们时。曾不知好歹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她希望能对这些东西有身为主人的所有权利。
却不知这些愿望惹怒了颜季,颜季觉得这些“锁”、“封”、“收”都是针对她而来的。对自己的母亲实施这样险恶的隔离行为,那是内心有多么龌龊的心思啊。作为一个母亲,颜季要求自己的孩子要绝对的光明磊落,所以这些龌龊自然万万要扼杀在摇篮里的。
所以从此之后,那间房随时会有人闯进来检查罗恕所做之事,然后罗恕只能平静地回头看着那人,献祭式地展示自己行动的后续,以证自身。
那些日记随时会被人当罗恕的面翻开查看内容,然后罗恕只能沉静地看着那些本子,守灵般地瞻仰日记的遗体。
那些包随时会有人像清垃圾一样将其清空,然后罗恕只能死寂地看着那些东西,吊唁式地缅怀硕果仅存者。
就那么看着,无能为力,所以从不行动。
现实告知罗恕一切,她拥有的都是从他处获得的,从来不属于她。
不属于便不属于吧,不管眼里有多少泪,心里有多少委屈,她也只能认。毕竟她不是扶墙长大的,她是依靠颜季长大的,生养大恩一向是最大的政治正确不是吗?
就这样羸弱的依附于人的小孩罗恕,她的人生其实可以说是赤贫如洗的。许多人体察不到罗恕的这份窘迫,甚至觉得这个贫穷的说法很荒谬。那大概是因为这些人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换,完全变成了掌控着和施恩者的角色。
可是不管罗恕多么温顺地认下这份赤贫,她的内心都是不甘的。没有人能忍受为了所有不属于自己的事物在这世界上艰难地活着。只要活着那人便会拼尽全力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
一无所有还妄图拥有自己的空间。这真是个即可笑又绝望的事。
但到底生命本身就是个奇迹,无论如何只要活下来的,生命都是给予了馈赠。
生命给了罗恕一个作弊器,就是她的大脑。或者说是她的想象力和思维。
一个人的手脚口鼻都能被人完全控制住,从而无法挣脱。唯独她的大脑,不管是多么缜密的控制,人都可以保留自己头脑的一部分自由。
罗恕用这份独属于自己,别人绝难剥夺的自由创造了一个她脑中的世界。她把她的情绪、喜爱、思想、美梦和自由都装入其中。
年年日日的修葺,点点滴滴的构筑。那世界不再是罗恕的大脑某个瞬间产生的如纸般单薄的碎片拼凑而成的避难所。
它有了时间的长度,也有了空间的厚度。它承载了越来越多罗恕的个人世界,开始变成了一个最虚幻的真实空间。
罗恕有遐梦回之时会有种这空间之重重过现实之感。既然已经重到如此地步,那它就该有名,罗恕给它取名为“域”。
她怕哪天会产生“域”之外皆是虚无之感,便用这名字给它划界。头脑中升腾起名称两者切换时,便是她在“域”与现实间的穿梭。
这样的转换罗恕已非常娴熟。她获得某物后,会非常迅速地给它归类。虚幻的实体和真实的感受放于“域”中。真切的实体和表层的感受放于现实。
放于现实的是能任人观赏的别人之物。放之“域”的东西则是被她小心深藏自己的秘宝。是她穷极之时偷来的宝物。是她绝不交出的宝物。是她即使违背道德也要据为己有的宝物。
罗恕不会弄错也不敢弄错两者,她深知一旦出差错,那些仅余的所有物也便会成那房间、日记和包。这是她不能承受的。
但是来大学后,一切都不同了,她好像拥有了现实的个人领域。
罗恕拿出柜子里的背包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她曾经战战兢兢,用谍战才有的谨慎来警惕每一个时刻,小心地维持这个罗恕的秘宝包在真实空间里的安全。
而如今这些警报都解除了,她居然可以如此堂而皇之的将它摊平在桌上。太过神奇了,太过玄幻了。
这个包此刻居然能是绝对安全的,这个空间居然全权属于罗恕的。此时若有人意图侵入这个空间,不用他做到擅自搜查的地步,更不用他做到责骂欺辱的程度。只要最轻微的入侵,罗恕就可以表达情绪,愤怒也罢,跋扈也罢均被允许。她可以理直气壮的打断那人的行为,以最正义的姿态。
这到底是怎样的喜悦罗恕不能细说出来,到了这不管用什么语言描述都显得简陋干瘪。
罗恕只觉得喜悦像在心里沸腾的糖水,黏黏糊糊向外喷溅,罗恕再也兜不住了,那些甜满溢到了脸上,粘稠地扒着不肯掉落。
罗恕搜肠刮肚许久才想出了一种说法来形容这感受,那话默默在她心中绕了一圈【好像重活了一回。】
罗恕愉悦地反复挪动背包。细细感受着这种活法。
当罗恕的取乐行为终于填补了她心的一部分后。她把那个包口对准了自己,一点点地打开。
那姿态像她在这世界打开了“域”的入口。
包里其实没有什么传奇的稀世珍宝。有的只是几件最平常的东西。
几本新旧程度和规格都大相径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