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东静静坐在屋中,看着明亮的烛火,思量着顾潜山所讲的府尹与海沙门勾结一事。
越深入思考,付东越觉得这事情里头门道颇多。
他本是个单纯的武人,阴错阳差,被逼无奈得到了官职,卷入了是非,是不善于谋算一道的。
但谋算人心,争斗竞逐不是难事,只要想学就一定学得会,发挥如何是二话了。
付东坐不住了。
他抽了纸笔,将所能想到的,与此事相关的人全部列举,一点点将每个人之间的关系串联,夜半,他得出了让他自己胆寒的结论:最大的对手是皇上,方启。
付东倒吸口冷气,忐忑地看看左右,将纸张卷起,放在烛焰上,看着纸张点燃,成为黑灰。
关门、关窗、熄灯,付东躺上床,望着床顶,决意将这个结论深埋心底,不向任何人透露。
次日,再三思量后,付东将府尹与海沙门勾结一事告诉了史龙,对自己的推测一字不提。
付东在史龙的眼里是一个老实的,相对呆板、木讷,没心没肺的徒儿,很好控制的一个。史龙从不指望他能有什么高深的见解,也就不询问他的意见,对他办事能力进步夸赞一番。
付东问史龙如何对付武顾二人。
史龙沉吟道:“份属同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付东暗道:“虚伪!”试探道:“师父,你的意不管了?”
史龙默然,不点头,不摇头。
付东无法确知史龙的意思,被指点功夫之后,离开了史府。
两天后,江湖传言,武顾派的两位掌门,武云昭和顾潜山联手向史龙抢夺代表武林第一的令牌。史龙伤重,武顾二人败走,逃离京城。
令牌仍在史龙手中。
传言如风,很快传遍整个江湖。
传言入耳,史龙只觉得头脑中嗡嗡作响,眼前漆黑。
他享受着天下第一的名声,紧握着昭示天下第一的令牌,最担忧的就是武林中人来向他挑战,抢夺令牌。
他一直防备着这件定会发生的可怕的事。
将斩龙帮搬到京城,接受朝廷的招安,将女儿嫁入宫中,接受皇命与赵紫衣成亲,让徒儿付东在朝中任职都是史龙为了增强自己的背后势力,让武林中人忌惮他,使武林中人不急于抢夺令牌的缓兵之计。
众武林中人潜伏着,蠢蠢欲动,不急于动手皆因为他们在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史龙知道,武云昭和顾潜山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其他武林人怎么能知道呢,难道要史龙将自己受伤的真相坦白?
决不可能。
如此一来,这条真假不定的传言便成为了勾动武林中人群起的鱼饵,将他们的心撩拨起来,催他们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
史龙成了众矢之的。
他手中的代表天下第一的令牌成为了烫手的火炭。
史府变得热闹了。
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在黑夜,各路蒙面的武林中人如蝗虫一样涌过来,一个个向史龙挑战。
通过交手,史龙知道,来的人中既有白道亦有黑道,既有陌生人亦有熟悉的人。
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
连续抵抗三日了,史龙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付东怕师父出意外,率领卫队包围了史府保护。
但普通的卫队怎么跟武林高手相比。
防卫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史龙又打退了一个人,耗力不少,盘膝坐在院中缓解。
付东在他的身旁,见师父脸色渐渐发白,灵光一闪,道:“师父,不如到皇宫里躲躲吧。他们总不能追到皇宫里去。”
史龙皱眉道:“江湖事,江湖了,我为了躲他们而躲进皇宫当缩头乌龟,脸面何存?”
史龙比付东的脑子动得快。
他在传言传播第一天就推断出,放出传言的多半是朝廷中人,进一步猜测,朝中人敢将矛头对准皇亲国戚,是谁授意他们的不言自明。
他如果躲进皇宫,岂不是正中下怀。
付东急道:“可是,师父,抢令牌的一个接一个,他们是车轮战,您早晚会撑不住的,与其令牌被抢了去,不如,不如将令牌交出去,让他们自己去抢吧。”
史龙被付东戳中痛脚,怒道:“说什么混账话。”
付东求道:“师父,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这时,赵紫衣也上前,让付东莫要急切,转念一想,有了主意,柔声劝道:“盟主,大敌当前,为了让女儿安心,您就亲自去宫里报个平安。您时常思念女儿,趁此机会,多与女儿叙叙旧,不好吗?何必理会外头那帮杂碎。您是皇亲,在宫里住几天又如何?娘家人还不能走亲戚了。”
一盏茶功夫后,史龙入宫面圣,就此留宿宫中。斩龙帮事务暂交赵紫衣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