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潇脸上表情凝固了一瞬。
屏幕上来电标示还在不停闪烁着,他走到落地窗边，垂眸接通电话：“爸。”
“我看到你这次月考成绩了。”江泽坤声音传来，夹杂着文件翻动动静,“考得不错。”
“嗯。”江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考试成绩他两周前就发过去了,而他爸现在才有这个时间来打这通电话。
“还是之前说,在新学校不要再胡闹，别惹事,多听老师话。”
胡闹。
客厅里没有其他声响动静，于是这两个字就显得越发清楚了。江泽坤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不符合他预想,得到评价永远都是胡闹不懂事。
江潇没接话，扯了扯嘴角。
不过他这头沉默着,另外一头却没停下。
“高二是很关键一年，承上启下打基础，考一次第一，不代表能稳定住次次第一，你自己心里要有分寸。”
“北城附中这边月考卷我也替你拿到了，等会发微信上，最近记得做。”
“在江城没事就去看看舅舅，也长大了,做事要懂得礼貌周全。”
“知道。”江潇视线落在远处路灯上,模糊一个橙黄色小点，他微眯着眼,盯着看了一会。
电话又持续了几分钟才挂断,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老生常谈事情,不要胡闹,要懂分寸，保持成绩，你可以更不腻。
江潇把手机直接丢到沙发上，转头就进了浴室。半个小时后，他拎着还没来得及拆封外卖包装盒从小公寓里出来，拐到垃圾桶前扔了进去。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际线处只剩些还未消散烟霞。楼下活动区里有小孩子在玩闹，从滑梯里钻出来，把秋千荡得老高，有家长守在一边，一边喊着小心一边跟着笑。
声音一直走到拐角处停车场还能听见，江潇塞上无线耳机，跨上了车。随后只听一阵摩托引擎轰鸣声，他身影转眼就消失了。
“小纪！”小超市里有人喊了一声。
纪乔正在仓库前卸货，他抱着箱子往声源靠了两步，应道：“怎么了？”
“来帮个忙！”那道声音继续着，“我手短够不着！”
说话也是店里店员，他刚才清货时候想去够放在最里面旧版计算器盒，结果却一不小心把东西碰倒了。那么小盒子往里面摔了之后又远又扁，比起去杂物间里搬□□，明显喊纪乔来效率更高。
“在哪。”纪乔站在□□前扫了一眼货架。
“喏，第四排中间。”店员伸手给他指了个大概位置，“要最换新版上去。”
纪乔个子高，店员要垫脚才能勉强够到货架对他来说却没什么难度，小臂肌肉线条微微绷着，很轻松就把那个计算器盒拿了出来。
“靠谱。”店员接过来丢进一旁推车里，说着又指了指门外，“走，哥我也去帮你搬个箱子。”
这家小超市里连兼职加全职总共有四个，冯哥是他们老板，纪乔是他们之中最小一个，不过年纪虽小，却也是公认最能做事一个。有时候忙不过来或者需要帮忙，只需要喊他一声就行了。
要说唯一缺点，可能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两人合作着把一车货推进仓库，店员直起身拍了拍手说：“那成，我进去了，你忙吧。”
“嗯。”纪乔点头，又继续去做自己事了。他把货箱搬好，推着车往外走时候，不经意间往街边扫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路灯下江潇。
他一条长腿支住地面，正微伏在车头上玩手机，想来是因为刚摘下头盔缘故，后脑头发有点乱糟糟地翘着。
纪乔站在原地观察了片刻，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要走近或是做些什么样子，游戏看起来也玩得不太顺手，他走过去时候听见了机械卡通大叔播报“游戏结束”，还有一句很低“啧”声。
听起来就很不耐烦。
搞什么，大晚上在街边玩手机游戏？
“哎。”纪乔出声喊了句，与此同时他刚才还从仓库里顺手拿了个短杆出来，抬手往江潇手上戳了一下，就和平时上课时一样。
突然被戳江潇明显愣了愣，他先是看了一眼短杆，然后顺着抬起眼就看见了纪乔。
视线对上，纪乔问：“你怎么在这。”
江潇在这一瞬间像是被难住了似，半张脸隐在晦暗光线里，静了几秒才笑笑说，“晚上没事做。”
其实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沿着高架路跑了快半个小时，最后却又鬼使神差地兜回来，把车往这个方向开了。
你在这就能有事了？这是纪乔脑子里冒出第一反应。不过他又扫了一眼江潇，这句话却没能出口。这人表情其实没露什么端倪，依旧就是那样，开开玩笑，唇边带着几分散漫笑，但纪乔莫名其妙地却觉得他心情不怎么样，是从没出现过那种烦躁。
于是话在口中转过一圈，就着“在这”和“有事”这两个关键词演变成了一句：“那来搬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