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徐行之他们遁出蛮荒的消息时,褚堡主在他们身上很打了一番主意。然而这七人,杀掉以儆效尤,显得太过小题大做;拿出去做筹码,这帮人又统统是没什么品阶的中阶弟子,分量不够。
扔出去炼阵倒是可以,但他们一死,山中便再无人看守藏经阁。这是个顶苦顶无聊的差事,这帮人不做了,褚堡主一时竟想不到有谁可以接替他们。
褚堡主左思右想,干脆饶了他们一条x_i,ng命。左右山已被封了,他们也出不去,不怕他们通风报信。
其中一名弟子正在手抄一份孤本。
他在灯下翻过一页书,突觉面前生风,书架藏册上系着的碧色丝绦统一地哗啦啦响起来,抖得像是春日受风的柳叶。
他护住书页,疑心是窗户没有关好。
然而等他抬目看去,整个人便僵成了一具泥雕木塑。
一扇半圆形的灰色光门在半空缓缓打着转启开,从其间迈出一双极修长劲瘦的腿。
弟子手中墨笔啪嗒一声落地,ji-an起二三墨花,而他的眼中也渐渐浮出一层明亮的泪花。
尽管早已知道曲驰他们返回现世之事,但哪怕亲眼看见,这弟子仍觉得如坠幻梦,不敢置信,唯恐高声惊跑了这梦中人:“师……师兄……”
曲驰手挽拂尘,腰系长剑,一身朱衣被光门里卷出的尘风激荡得翻卷成浪,他抬手振袖,将鼓动飞舞的长袖敛于掌中,将指尖抵于唇畔,轻“嘘”了一声。
外面巡夜的魔道弟子隐隐听到藏经阁内有怪响传出,隔着老远喊道:“什么声音?”
那弟子会意,拭去眼泪,推开一扇窗答道:“有半架子书落了。你们若闲着就赶紧过来帮忙收拾收拾。”
魔道弟子一听是苦力活,唯恐避之不及,嘀咕两句便打着灯笼离开了。
弟子忙不迭关闭了窗户,回首道:“师兄,我……”
这一回头,他又一次瞠目结舌了。
徐行之、孟重光、周北南、陆御九,一个身着漆黑斗篷的人,以及一个身负双刀的短打少女,均从那扇光门间走来。
几人身后的光门里还在源源不断地走出身着老四门服饰的弟子,尽管光门狭小,一次止能通行一个,但大家一一通行,井然有序,转眼间,又有几十人填进了藏经阁间。
徐行之一手负于身后,单手持扇,缓缓摇动,对听到响动后统一涌来的七名丹阳峰弟子笑道:“各位,许久不见。”
七名弟子眼含了热泪,却都知道此时不是相认叙旧的好时机,便一齐压抑了泛到眼底的酸意,无声地跪倒在地,拱手施礼,悲愤又满是希望地在地上碰出闷响。
其中一个弟子颤声问:“师兄,你们是从何处……”
徐行之将扇面捏拢,含笑答道:“我们?从蛮荒借道来的。”
本来他们按几日前商议,该在那场落雪结束的三日后就动手,打丹阳峰一个措手不及,然而曲驰在去过一趟蛮荒、前来归还钥匙时,徐行之陡然福至心灵,想出了这个刁钻主意。
……他们为何要千里迢迢长途强攻而去?
蛮荒之门,本就可以依凭使用者心意而开,借道蛮荒,难道不是一条捷径?
在此之后,徐行之让孟重光试验过,发现蛮荒之门的确可通向丹阳,但大抵是因为相斥之故,藏有另一把蛮荒钥匙的风陵则无法前往。
显然,这一点防御漏洞不在褚堡主的计算范围之内。
徐行之望了一眼身后还在不断涌出人影的蛮荒之门,拿扇柄搔一搔脑后:“小陆,先试探一下,这老小子有没有丧心病狂到在山中设阵。”
陆御九依言凝神,放出了十几缕曾在蛮荒中收来的虚魂,口中诵诀,让这十几道透明的影子贴靠着墙根、悄然无声地钻了出去。
他双眸明暗变幻,小狐狸似的青色瞳仁中渐次闪过千百场景。耐心搜索一遍后,他答道:“山中安全。”
徐行之一舔唇,扶住颈骨活动一番,颈间喀喀响了两声。
正满心跃跃欲试时,他便觉衣带被人从后扯住。
孟重光伏上了他的后背,没骨头似的软声道:“师兄,待会儿闹将起来,你不要离我太远。”
徐行之知道这老妖j-i,ng对自己的安危有种异样的执念,自是顺着他说话,回过身去,在他柔软s-hi润的唇上轻轻一点:“是你不要离我太远。”
说着,他将木手置于身后,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我的后面,就交给你了。”
孟重光轻轻启开双唇,把徐行之的指尖衔到口中,吃糖似的亲了亲,算是缔下了承诺。
平月殿间,褚堡主与伍堡主又商量了一轮山防事宜,只觉随着夜色渐深,寒意愈浓,索x_i,ng打了一个炉子,围炉煮酒,以资暖身。
褚堡主盘腿看向窗外,想着那里矗立着他已完全建立起的铜墙铁壁,心里不禁浮现出说不出的快意:“姓徐的他们若是真敢来,我便叫他们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伍堡主随他笑过后却平添了几分伤感,听着酒液咕嘟嘟的沸腾声,垂下了眼眸:“若我那独子还在,此时定要争一杯酒来喝。”
褚堡主无子,很不能理解伍堡主突如其来的伤怀,但即使是他这种冷心冷肠的,也晓得伍堡主儿子的名字已载入史册,他的横死,掀开了魔道反制四门的历史。
褚堡主坚信,这段历史会继续书写下去,这些陈年旧人的反扑,不过是垂垂老矣的困兽的抵死反抗罢了,只需熬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