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尖叫着捂着自己的眼睛,血从指缝中渗出来,模样凄惨可怖。
更多的人注意到了这里。
邱灵赋将那些石子紧紧攥在手中,疼痛让他清醒,也让他足够机敏,让他能将迎面而来的危险全部击溃。
必须全部击溃,若是有一点闪失,他都无法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他脚下步伐诡谲多变,整个人飘渺得像是游魂,一个个向他伸出魔爪的人,都被他闪躲开了。他们捉不住他,就像捉不住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喘着粗气,最终飘入那黑暗的林中。阿魄和花雨叶的身影便是从此处消失的,他往这里走,定能找到他们。
“捉住他!”
“不能让他跑了!”
身后穷追不舍,他们已经从各门各派追到了这天寒地冻的白雪岭,这最后一段路又怎么会放弃。邱灵赋觉得自己像是拖着一条巨大尾巴的蛇,甩也甩不掉。
他只能在林中盲目地跑着,白雪岭的林有一种压抑感,特别是在深夜,他有点喘不过气。
深夜给这座山蒙上一层迷惑人的黑雾,树木看着像是人,人看着像是树木。而树木和人看着都像枯骨,让人心底无限凄凉和绝望。
他希望那林中能够出现一双手,一双人的手,把他拉到安全的地方去,他昨夜也是希望如此。
他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无法活下去!
“邱灵赋!”他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呼喊。
“邱灵赋,这边!”熟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像远在天边。
他不知为何,突然涌上一股莫大的悲哀。心中的死水像是被投入了一粒石子,接二连三荡漾起涟漪,眼泪几乎要溢出。
他往那声音看去。
他在树林之中,站得笔直,纹丝不动,脚像是已经扎根在地上,又极其瘦弱单薄。那是个人。
“小石!”这次邱灵赋看到他,只忽然觉得想要流泪。
邱小石站在林中,就像是昨夜站在那山脚密林中一样。甚至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两片林子合二为一,邱小石一天一夜都站在这里。
“小石,快跑!”邱灵赋大声喊道。
跑!
从昨夜到今夜,一直在跑,绝不能停下来。因为再没有庇护的地方,再没有歪曲戒律就能浇灭的yù_wàng,你要停下来便会被这座山吞噬。
邱小石没有动,他佯装镇定,但确实已经被邱灵赋身后的追兵吓破了胆。他在冰天雪地里汗流浃背。
邱灵赋很快到他身边,拉着他走。
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刻,但邱灵赋离死越近,越知道要头脑清醒:“是谁带你来这里的?”
邱小石没有说话,他和昨晚一样紧咬牙关。
身后追来的人不是一个,刀剑破风的声音和急切的脚步声,就像密集的狂风大雨。
邱小石语气有些怪:“我不笨,我知道这是陷阱,你平常说的书,我也常去听的。”
邱灵赋眼睛微怔:“小石?”
他看到邱小石眼底点点亮光。他从未见过邱小石流过眼泪。
邱灵赋还在向着活路跑去,身边已经没有了邱小石的身影。邱小石已经把脚步停下,他和树一样停留在了身后。
一个武功低劣的人,在面对视人命如cao芥的江湖人,能做什么?
弱小的人要承担伟大的目的,都是要付出牺牲的。
邱灵赋的双腿再也跑不下去,他是在淮安长大的人,是从小在邱小石保护下长大的人,只懂得荣华富贵贪图享乐,从来不知疾苦,从来不懂同情。
命换来的好意,通常是不可逆转的,你只能接受或是浪费。此时不该回头。
邱灵赋没有回头,但他却实在跑不下去了。他扶住身旁的树木,突然朝着树根呕吐不止,几乎要把五脏六腑一起吐出来。
他这一日没有吃什么,他吐出了那太平镇冰冷的馒头,接着便是酸水。他吐了足足一刻钟。
四周变得很安静,没有人追上来,连邱小石也没有。
邱小石死在他身后十丈的地方,其他江湖人也倒在他的身后。
有一个人在他身后站了很久。
“走吧。”孔汀没有戴面具,邱灵赋将他的眼神看得很清楚,他在怜悯自己。
邱灵赋吐得有气无力,脸上也是涕泗横流后的痕迹,狼狈得像个乞丐。
“你为什么不救他?”
他问这话,好像认为两人是一个立场一般,那孔汀本该救他。
邱灵赋突然扬起头,他看到林子中漏下的一小片黑夜,一束清淡的孤烟在夜空中弥留。
小石找到密林,就是因为这束孤烟。
徐老伯当初就是在自己面前放出的这道孤烟,将邱小石引到自己身边。
而这束孤烟,是谁放出来的,又要引谁过去呢?
邱灵赋嘴里喃道:“他让邱小石来,只是让邱小石死在我面前吗?就像让段惊澜死在他面前一样。”
他一眼也没有看邱小石。
自己第一次杀人,是在紫湘楼假扮邱心素的时候,他第一次杀人就没有手软,像是杀过无数次那般得心应手。
但他此时想到那时候尸体横陈的场面,便觉得心中一阵恶心,又扶着树吐。他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只能干呕。
孔汀在一旁站着,他脸上惊讶的神色依旧没有散去。
他看邱灵赋似乎有些浑噩,实在不忍,便点了他的xu`e位,让他倒在自己怀中。
今夜他怀中留过两个人,他抱起来的心情,却是别无二致。
这个夜晚,山上已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