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惊蛰突然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她确实知道,但她不会去取的。因为万千种奇毒奇药中,她也不知道哪一株能够救邱灵赋。”
他的笑容很短暂,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神秘的面孔:“但要是你确定来杀我,一定是因为找到了叶徽和。只要邱心素愿意向叶徽和敞开那秘密,就能救他。”
阿魄明白了,他淡淡道:“你对那秘密根本不放在心上,你只想要将其泄露出去。”
段惊蛰也承认:“邱心素也对那秘密不放在心上,她只想守住它。我们一泄一守,你觉得她是守不守得住?”
“孔汀是段惊澜吗?”阿魄忽然问他。
段惊蛰想了很久。
风吹木林,鸟的呢喃在夜里琐碎而遥远。他死气沉沉地挣扎了一下,又茫然:“我不知道。”
阿魄道:“他开了那道锁。”
段惊蛰回忆着,又惨笑道:“他可能一直就是我的绊脚石。”
阿魄懂了:“你已经不想知道了。”
段惊蛰眼神微动。阿魄是在试探他,让他临死前对那人更上一份心,以此便可套出更多的消息来。
可他看阿魄的眼睛里,又似乎有些同情自己。
同情?他需要什么同情?人怕的不是死时的疼痛,而是怕与自己所拥有的永远别离。
他本身无一物,无须顾忌于此。
远方传来人咄咄逼近的脚步声。
阿魄不必抬眼,便道:“邱心素来了。”
阿魄与他都感觉得到,与邱心素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人。
段惊蛰侧身看去,像只是逆风遥望。
阿魄道:“如果你早知道在意此人,你会选择给邱灵赋一份有解药的毒。”
他下了一份死毒,便奔着要死的心去的。现在邱心素不会让他活命,阿魄不会让他活命,他跑也无用,便在林子旁等着。
此时段惊蛰只是看着那个方向,今夜无月色,段惊蛰看不远,就只能停止腰背,用最冷漠的神色,看着面前那团触不到摸不着的黑。
那肃杀的黑暗里传来一线冰凉的声音:“最后问你一次——解药在哪?”
段惊蛰朝着那个方向,嘴角嘲讽地勾起,像是妙手勾画了最后一个冰冷面具。
以这番高傲得激怒人心的姿态,去迎接黑暗中锋芒毕露的危险,这便是段仲思当年在他身上所寄托的希望。
一把凛凛长剑从黑暗中破出,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人也从黑暗中舍命而来。
可孔汀如何能快得过邱心素的剑?
段惊蛰嘴边的笑有了点温度,但他双眼依旧只看着邱心素。
冰冷的长剑c-ha进他终于猛烈跳动的胸膛!
痛觉像是破裂的冰面,脉络清晰地从胸口蔓延至本已麻木的脑子,段惊蛰倒在冰凉的土地上,眼前是无尽黑暗的天。
他看到一个脸,惊慌失措地出现,对他喊道:“惊蛰!”
他正感受着最极端的痛楚,像是这些年自己麻木过的伤痛,全在胸口一瞬间爆发,他已经控制不住呼吸。
人的灵魂要离开人世,恐怕本就是一个痛苦非常的过程,就和来到人世时一样。
邱心素要杀人,绝不会留一点生机。他的心脏每跳一下,就有浓血从胸口涌出。
孔汀捂住他的胸口,可灼人的热血却从指间流出。他感觉得到,一只手在黑暗中拽紧了他的衣裳。
他要死了,眼睛里也不敢露出一丝深情,但手指却拽得紧,仿佛能抓住和世间最后的一点羁绊。
滞涩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就如老旧的马车轮:“晚······晚了······”
晚了,什么晚了?是不是邱灵赋的毒晚了?
呼吸在喉咙里颤动:“来晚了······”
谁来晚了?是邱心素,还是另有其人?
无人听得懂他说的话,就像无人看得懂他这些年所做。
他看着孔汀痛苦的眼睛,想起当年激发相残的困境,变成了兄弟相存的温情。
那本该是让人歌颂和赞美的奇迹,却让父亲更怒,愈加严惩。
最后那一次他晕过去,醒来时全门上下便已经对哥哥的名字闭口不提。他连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机会都没有。
无数个夜晚,他从这林中寻觅归来都会想,如果他还在,对自己一生所做一定无法谅解。一个人的愤懑与许多人的命来比较,如此微不足道。而哥哥永远是那个心中只有他人的人。
他曾梦过无数次,那人从这林中回来,斥责自己的无耻和自私。这样的梦想却让他设计杀人时更愉快,更像活着。
他回来了吗?
他看到孔汀无声地看着他,眼里发红。
可如果他回来了,看到这一幕应该开心才是。因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终于死在了最无情的剑下,这是最干脆果断的复仇,没有给他过多的痛苦。
没有给恶人许多的弥留,也没有给恶人机会,去为了每年墓前多一杯热酒而流泪和狡辩。
他的呼吸停止了,但是眼睛还看着天。
叶徽和在一旁皱眉:“活着很后悔的人,死了应该很痛快。但此人死了也很后悔。”
阿魄听了心想,这样的人得多惨,毕竟活着或死了,至少有一样是人愿意的。
一把血淋淋的长剑横在孔汀低垂的脖子上。
对于邱心素而言,方才死去的一人,与在她剑下死去的任何人没有区别。
她冷冰冰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惨叫!!
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