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老子不出面,让儿子代劳以避免欺压晚辈的口实么?可现在也算是欺压了啊,单看王行之身边仆从护卫呼啦啦的好几十号人,而王意之却只得一人,情势便一目了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玉看到王意之的样子,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着急,她来的路上,还是一路的心急火燎,可是来到这里,看见王意之悠闲的模样,好像整个人都跟着他一起放松下来。
王行之今天前来,是来抄家的,王意之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是挂着王家的名义,也许是因为懒,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竟然完全没有将这些东西转入他私人名下,因此王行之此时以王家的名义来收回,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虽然并不合情。
他清点了一切属于王家名下的物件,包括房屋地契,桌椅板凳花cao树木衣帽鞋袜,事无巨细,全都登记在册,最后清点下来,王意之家中内外,全身上下,竟然没一件是属于他自己的,包括他身上穿的这件衣服。
假如说真有什么是属于他的,大概也就是他这个人了。
待王行之令人清点完毕,王意之慢悠悠的放下酒杯,很悠闲的问道:“点完了?”他满不在乎,好像他才是掌控局势的人。
王行之料不到此时此刻,王意之依旧是如此的满不在乎,衬得他一番做作,好像跳梁小丑般可笑,心中更为愤恨,他冷声道:“王意之,从今往后,你便不是我们王家的人,今日我命你离开此处,不得带走王家任何东西。”
王意之笑吟吟的从软榻上坐起来,抬手便开始解身上的衣服,此时天气已经转凉,王意之脱下两层,才露出雪白的内衫,王行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叫道:“你做什么?”
王意之望着他,笑吟吟地道:“行之方才不是说了么?我出门之际,不许带走王家的任何东西,这身上衣衫也是王家之物,我自然要脱下来还给行之。”
他一句话堵得王行之差点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这几件衣服送与你了,你不必再脱。”说完他又有些后悔,倘若让王意之光着出去,难道不是更能羞辱他么?然而话既出口,此地这么多人看着听着,他也不便反悔。
王意之哈哈一笑,随手将外衫一拢,站起来便朝门外走去,楚玉略一犹豫,也跟着追了出去,王意之走得很快,一直追到门口,楚玉才追上他,抓住他飘荡的袖子,道:“意之兄要前往何方,在下送你一程可好?”
王意之看了楚玉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两人上了马车,待花错也上车后,王意之便说了一个去处,楚玉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待马车行至而停下,正停在一条巷子前,她才发觉周围是一片低矮的木屋,参差不齐的排布让环境显得十分的杂乱,周围的人看衣着都是贫民,各个拿好奇的眼光偷偷看不知道为何而来的华丽马车。
王意之谢过楚玉,便毫不迟疑的跳下马车,他朝巷子里走去,一直走到尽头,在一座稍微显得有点儿新的木屋前停下来,推开虚掩的门便走进去。
屋内的空间很狭小,除了一张木床之外,便再无其他杂物,王意之一进门,便张开手脚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张开来,冲着门口目瞪口呆的楚玉道:“子楚兄可是觉得奇怪?”
楚玉苦笑一下道:“是觉得奇怪。”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间贫民区里的屋子,是王意之给自己准备的,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被赶出王家,便准备了这么一个栖身之所,只是,“你竟然知道王行之要那么对你,为何还要任由他妄为?”被赶出王家很好玩么?失去经济来源,吃苦受累很好玩么?
从前被人伺候大的少爷公子,即便是在低矮昏暗的木房里,也宛如皎洁的明珠一般散发着柔光,怎么看怎么与周围格格不入。
王意之微微笑道:“我为什么不能由着他?我无意于权势之争,在王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也算够本了,他们没有叫我还债,说起来,还是我占了大便宜。”他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到了极点,身上衣衫仅仅是随意的拢着,满是惫懒随意的味道。
楚玉拿他没办法,只有暂时由他去,只道:“你若是住不惯这里,我楚园的大门随时为了你敞开。”转身欲走之际,楚玉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多谢”。
天上明月跌落在污泥里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的王意之,便给楚玉这样的感觉,他本是世家公子,从小被呵护着长大,被长辈所期待,被世人所瞩目,被亲友所艳羡,但是现在的他,却被一文不名的赶出家门,居住在贫民区低矮的木屋内,甚至不知道下一顿有没有保障,因此楚玉虽然嘴上说不管他,但第二天还是驱车前来探望。
从此王家无意之。
这话虽然落寞,却也现实。不能给王家任何好处的王意之,即便被赶出来,也没有家中的人给他说半句好话,而唯一疼爱他的王玄谟,此时已经退隐二线,不再管事。
倾覆是那么容易的事,一日之间从云端跌落,纵然王意之不觉得疼,但楚玉却看得心惊。
可出乎她的预料,王意之并没有饿昏在屋子里,他竟然在巷口摆了一个摊子,专门替人写字,王意之的那一手字是极好的,不光是周围不识字的贫民有的央他帮写信,就连从前认识的世家公子,也都巴巴的赶来,求王意之的一幅字帖。
王意之就靠卖字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