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离轻叹了一声:“你有守卫瑶池之责,不能擅离。我就动手替你构设了这个幻境,你想走多远便可以走多远,想去哪便能去哪。周山雪境,荒芜沙漠,绿川清流……”
摇欢默默地把正要从小香囊里掏出来的捆仙绳塞回去,若无其事地把双手负立在身后,遥望着眼前默立的冰川。
他说的这么深情,她都不好意思做绑架的勾当了……
日光从山顶斜落而下,把雪顶那抹白衬得如同刺眼的光,一闪一闪的,差点闪瞎摇欢的眼睛。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这么一眨,忽然回过味来:“这幻境是给我玩的?”
茴离点头。
摇欢展开双臂……完了发现自己的双手并不能够比划出她想表达的宽广,索性化成原型把自己的龙身撑得笔直笔直的:“这么大的幻境你怎么做到的?”
茴离看得发笑,心里渗满了她回来的欢喜,就连那看着本该会觉得有些冷漠的五官都柔和了不少:“我生来就能制幻境,并无什么稀奇的。”
只是这种幻境,极耗费耐心。
那就没跑了!
摇欢一扬脑袋,整条龙如迅雷一般直直飞向仍坐立在树上的茴离。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修长的龙身已如一捆结实的绳子牢牢地把人从头到尾都缠住了。
摇欢低下脑袋,用大眼睛瞪他:“放我出去。”
茴离:“……”
他不慌不忙地笑起来:“若我死了,你只会一辈子困在这里。”
摇欢蔑视地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我放养的一千年是怎么过的。”
见茴离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摇欢好心地科普道:“我铲平过一山的槐树,就留了我家门前那一株;还拔光过白兔的毛,做了漂亮的毛领子;蝎子的尾针我也硬拽下来过,就埋在路上看谁倒霉会踩着;还有没事干的时候我会挠花草精的脚底板,挠得她们受不了直接破土而出,没几日就晒成花干了。”
她倒也没瞎掰,里面叙述的一半都是事实,只不过她把情节说得严重了些,听上去就有那么一丢丢的残暴不仁。
事实上,她虽顽劣,却从不曾伤任何妖精的性命。
眼看着茴离的脸色渐渐绿了,摇欢心情极好的眯起眼:“不管你这幻境是做给哪个摇欢的,我都有本事把它拆得一样不剩。”
说话间,摇欢把尾巴尖绷得更紧了一些,她低头看着茴离,亲切地问:“你想好了吗?”
茴离侧目回视:“我并不是一个能讲道理的魔。”
摇欢想了想,回答:“帝君从不和我提前世的事,他知道我并不在乎,也不想用前世的恩怨来束缚我。他为我做了很多,却没有要求我给他等同的回报。我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可我明白这一世的摇欢,和前世完全不同。”
“如果你怀念的是曾经的那个摇欢,那也许,你只能怀念了。”摇欢松开他,落在枯枝上,很是潇洒地理了理弄乱的长发:“我不是她。”
在所有人都觉得她有些蠢笨时,辛娘说她心灵通透,说也许摇欢不解这天下事,却最能看得明白心间事,是以才能每日这么无忧无虑。
寻川倚在黄沙崖壁间,微笑着闭起眼。
她也许说得不全对,可摇欢,的确有着最通透的心。
他从不曾用前世去困扰她,就是知道,她仰慕的是触手能及的他。
而他,无论前世今生,深爱的,只有她。
第七十一章
回渊蜷缩在床榻里,意识已陷入沉沉的回忆中。
前世那些破碎的片段,犹如万花筒一般,在他眼前迷离地闪过,眼花缭乱。
前一秒,也许他看见的是瑶池仙境,下一秒便切换成修罗城,喊杀声震天,犹如厉鬼嚎哭。
他一时,都有些不知道,他所看见的是什么。
燃魂香香气浓郁,似要钻进他骨髓里一般,让他无法摆脱。
他只能陷在梦境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支离破碎的记忆。
直到。
远方似有一声龙吟破空而来。
那些笼罩在他头顶的迷雾立时被风吹散,碎成尘粒,又重新拼合在一起,形同巨画,在他眼前铺陈而开。
——
万年前,昆仑山瑶池。
龙君受魔界小王爷偷袭重伤,留于瑶池养伤。
养伤不过半月,叱咤沙场的龙君便学会了逗骰子,行酒令。
幸好,龙君养伤在瑶池之事无人知晓,否则前来探望的人都要对这位威名赫赫的四海龙神大跌眼镜了。
彼时金乌正欲西落,天际白云如被火焰烧烤,呈赤金之色。
如龙鳞之纹,排列密布。
桃花树下设了一个案几,寻川卧于榻前,手中持一青瓷色酒杯,赏景饮酒。
瑶池碧波,被夕阳的金光镀上了一层亮泽,水波荡漾间,粼粼水光如烟云,缥缈浩瀚。
彼时有人传瑶池比仙境还要仙境时,寻川嗤之以鼻。
他四海而生,见过广阔无垠的大海,也见过漫天壮阔的黄沙,于他而言壮丽的是沙场金乌西落时的血色壮丽。
但此番意外重伤,在瑶池养伤,却让他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么的错误。
他目视夕阳西落,那半轮金乌已隐没在山峰之下,持起酒杯送到唇边一饮。
水面水波忽然起了波澜,水纹如被搅乱的心湖,一圈一圈地往外漾着涟漪。
有一物从湖中间而来,游动之势如破竹。
忽的,破水声一起。
一女子在岸边探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