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蔚识听得出来,虽然这个大男孩已经尽力在学着用礼貌性的、客套的语句来进行交谈,但根本掩饰不住他内心里波澜起伏的情绪。有时他会把话说得非常直白,锋芒毕露。
这样和人打交道并不好,但是……
程蔚识在心里却会对这样的人生出莫名的好感。自从学会了怎么在娱乐圈里周旋,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这么说过话了。
陈辛继续喝着小酒,眼角弯了起来:“我之前看过一本书,书上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上面说:‘人一旦成名,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这是很大的不幸。’②”
程蔚识望着青年的脸,他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
怎么能一见面就和一个明星探讨出名的坏处呢?
他不明白陈辛到底想干什么。
青年拿着酒杯靠在椅背上,望着对面屋顶上雪白的墙角,眼神逐渐变得凝重悠远,像是蒙上了一层轻柔的白纱。
这时的刘忠霖,来到了这家公司档案室所在的楼层。档案室的人手已经全被派去帮财政部处理公务,整个楼层只有一个人在看管。他轻松穿过了那人的视线,迅速翻进了档案室里的一个小门。
小门外档案的权限非常低,基本上像他这个级别的员工,如果想看外面的档案,不用动什么脑子就能看到。隔间外那份属于钟非的档案他已经全部看过,做得天衣无缝,比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档案都要完美。而隔间里面的档案则不同,哪怕是公司高层,也无法轻易进入,公司会把一些不能被外人看见的秘密放进去。
门上有加密的电子锁,门内遍布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像头。
好在他刚才已经把它们暂时都卸掉了。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刘忠霖迅速找到了“钟非”的档案,小心打开。
纸页的翻动声沙沙作响,这阵沙沙声一开始还显得有条不紊,接着就变得凌乱起来。
“不对……”
看第一页的时候,他以为是加密文件的伪装,可是看到后来——
刘忠霖将这份文件翻来覆去检查了许多遍,并将它和外面的那份反复对照。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份放在加密隔间档案室里的文件,竟然和之前他在隔间外看到的那份,一模一样。
不论是照片,还是信息,每一份重要的成绩单,细微到入团时间、出生证明的脚印手印、各种申请书,连笔迹、指尖的纹路,都如出一辙。
“你对自己以后的老婆有没有什么期待?”
黄修贤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便把几张红色的毛爷爷塞进了球童的口袋。球童说了一声“谢谢客人”之后,就兴冲冲地跑走了。
“怎么,你来帮我的家长打探我的喜好?”
最近他妈的确一直在想办法让他相亲。
黄修贤摆手,无奈地皱起眉头:“哪能啊,我哪有这么无聊。我就是好奇你心里希望的妻子是什么样的。这么多年都没找,一定要求很高吧。你究竟心仪什么样的?快和我说说。”
段可嘉摘下运动帽,抬头便看到了球场外围竖着一个高大的广告牌,那上面是高级男士手表的广告,还有代言人的特写。
代言人是钟非。为了迎合手表高端奢侈的定位,钟非故意在镜头下笑得一脸冷淡。
眼神略僵硬。
段可嘉没有再多看广告牌一眼。
他垂着目光,轻轻用指尖摩挲着手边的高尔夫球杆。
“我希望,我心仪的对象,能做他自己。”
☆、第三十六章
“找呀找呀,找朋友,
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握握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找呀找呀,找朋友——”
程蔚识听着外面的小孩儿在玩“找朋友”的游戏,便停下了手里写着作业的笔,支开窗子向外望去。窗子的隔音不佳,开窗不开窗根本没有什么分别。属于幼儿们清脆响亮的歌声一字不落地窜入他的耳朵。院子里小孩儿们声音嘹亮,每一句的尾音都翘得高高的,足以见得,此时此刻他们心里有多么欢乐。
他们互相传递着喜悦的目光,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孩童们独有的天真无暇,眸子清澈如水,像极了清晨花朵上沾的露珠,没有一丁点儿的灰尘。
程蔚识已经是初中生,早就度过了玩“找朋友”游戏的年龄,可他很羡慕那些在外面奔跑玩耍的小孩子,比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写作业幸福多了。
他又朝窗外看了一会儿,天一黑,那些小孩子便被家长们陆陆续续喊回家了。已经快到饭点,各家各户都燃起了煤灶炉,滚烫的油在锅里滋拉滋拉作响,大人们在灶前用大火翻炒着蔬菜。
天更黑了。
程蔚识闻着从邻居家里飘来的阵阵饭菜香味,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
老天像是知道他饿了一般,这时家门“砰砰砰”响了起来。敲门声凌乱无序,门外的人大喊着:“阿识、阿识!快开门!”
程蔚识刚一转开门把手,门外的女人就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
撑在他肩膀上的女人正是他的母亲。母亲喝得酩酊大醉,身上和嘴里冲出一股又一股的酒气,衣服皱巴巴的,手脚看上去也已经不听使唤,如同一只脏兮兮的破布人偶。她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眼睛缝里露出两片遍布血丝的眼白,似乎只需这么一点儿余光,就能看清自己的儿子。她醉醺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