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阴影罩过来,尹桑闭了眼,听见他鼻子里长长呼出一口气。接着床微弹起,是他起了身,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开门声响起,关门声迟迟没来。尹桑的眼开起一线,透过门缝瞥见他笔直的裤管。
半阖的门外头,站着沈峯,半晌他关门离开。
尹桑也爬起来洗漱,一夜未眠,却精神得紧,全然没有疲累感。只是脸色蜡黄,她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饥饿可以忍,严寒可以忍,唯独丑,不可以忍。
看时间还早,她在脸上涂了厚厚一层面膜泥,倚靠在沙发扶手边,点上烟,吐了个漂亮的烟卷,门在这会儿又被打开了,沈峯站在门口,手左右不耐烦地拂开烟雾,“掐了。”
她不曾想他去而复返,一时微怔,下一秒他就抢了她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这是他第三次抽走她的烟了。
尹桑说:“沈峯。”
“怎么?”
顿了顿又只是说:“没什么,你不是走了么?”
他没回答她,走到沙发边,把早餐往茶几上摆,“少抽烟,尤其早上,最好,是戒掉。”
“半斤八两。”尹桑说。
话音刚落,香气扑鼻而来。茶几上摆着一个胶质盆,颜色鲜艳看起来老土极了,里头是套着塑料袋的馄饨,一打开,飘了一屋子的香气。
沈峯低头撕着一次性筷,直起身一边磨筷子一边说:“我已经不抽。”
淡淡的语气。
不抽烟?他刚回来那天,身上还有烟草味,而他回来还不足一个月。她的质疑很显然:“那你的打火机是不是可以扔了?”
“不可以,”他动作停下来,抬眼瞧她,“洗脸,吃早餐。”
尹桑才想起来她脸上是黑乎乎的面膜泥,她一偏头,就看到镜面装饰品里的自己,真丑,她就披着这张脸,雄赳赳地同他说话。
“这碗真丑,跟盆似的。”
这就是盆,小胡同里的小店,为节省成本,用小号胶盆当作碗,套上塑料袋用,清洗也方便。尹桑家里连个厨房都不设,前边店面还没开门,他只好在打包的时候问老板拿了两个便携的“碗”,她还嫌弃上了。
她丑了,就拉个垫背的,是她的风格。沈峯把筷子撂盆上,盯了她几秒。尹桑扭头就往洗漱间走。
门“砰”的一声阖上,人不见了,沈峯才弯起嘴角。
尹桑虽然爱打扮,也时常浓妆艳抹,但在大多数人看来,她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但她不是仙女,妖精也不食人间烟火呢不是?
而她脸上铺满面膜泥的样子,有些不同——仙女下凡?
不,妖精入世了。
等尹桑洗好脸,再一层层抹好脸,出来已经不见沈峯,茶几上,馄饨还冒着白气,土了吧唧的胶盆里,馄饨汤是浆白色的,上头飘着几点绿葱,看起来鲜极了。
一粒馄饨入口,尹桑想,这附近竟有馄饨卖,她住了快两年都不知道。
嗯,味道。
馄饨吃完,正啄着汤,来了电话,宋雨菲打来的,这个点,不是约下午茶,那么准没好事。
果然,一接通,她还没说话那头就开始嚷,“姑奶奶,你真的是我姑奶奶,你说你微博都低调这么多年了,你继续低调不成么,你想高调你告诉我,我给你捧到月亮上去,现在你干啥,整什么玩意儿?好好当个高冷的萌宠博主不好吗?”
一口汤下肚,暖烘烘的,尹桑说:“小声点,吵着腐竹了。”
说起来,腐竹似乎不见踪迹了,她拿着手机,到处找猫。那头宋雨菲显然快炸了,“我觉得我迟早得给你气死,你看看你微博转发的,转就转了,蹭个热度挺好的,你评论劳什子啊,人制作人招你惹你了,赶紧上微博看看,我得想法子给你擦屁股去了!”
电话来得急,挂得也急。尹桑把手机扔床上,正好,专心找猫。腐竹一直在她房间里住,有一回她喝多了把它忘记在屋外头,它也不知道到找个洞钻到店里呆一会儿,一直在外头喊她,直到她酒醒了起来,它都喊累了,趴在窗台上,闭着眼还喵喵叫。
可怜劲儿。
昨晚它显然不在屋里,她迷迷糊糊睡去,之后心里又装了事儿,竟忘了它了。她叫了它好几声,都不见踪迹,最后终于在西厢找着了。
腐竹正呼呼大睡,在猫舍里。猫舍看起来很新,玩具也齐全,下边食盒里还盛了零食。尹桑以前也买过猫舍,但它不爱住,她觉得占地儿便扔了。眼前这个——沈峯到底哪里来的时间搞这些?
尹桑掐了掐腐竹的脸,它动了动尾巴,蜷成一圈,抱着脑袋继续睡。“白眼狼。”她轻哼一气,转头就走。
回到房间她趴在床上刷微博。
评论99+,@99+,私信999+,虽然她粉丝不少,但短时间内这么集中的消息轰炸还是第一次。
消息绝大部分都是针对她转发金牌制作人金霖微博所留下的言论——“变了味的继承,不如失传,就像给男人阉了再装个胸,拎到市场确实受欢迎,可终究是人妖。”
她先点开评论。
“桑桑,这回咱们玩儿大了,咱跨界了。”
“跨界还好,就怕越界@桑桑saki。”
“前排心疼金霖,这位大概没有性生活的更年期女人@桑桑saki,把他人作品比作人妖,请原地爆炸。”
“一个写三流毒鸡汤的人为什么要来议论非遗产的继承?年度尬蹭热度系列。”
尹桑这才点进这位名叫金霖的制作人的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