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潘乔不常在女生面前爆粗口,他很快懊恼地抓抓头皮,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没有生你气的意思……还有,你现在在上课的话,我还是不打扰你了。你认真听课啊。”说完,他正准备按下红色的挂断键。
“等等,你——”她之后似乎还说了什么,却被一阵突然爆发的吵闹声淹没。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吵闹声逐渐减轻,女生大概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走廊中,说话还带着回音:“我说,听起来你好像很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潘乔一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一幕是他的亲身经历,便觉得自己就像赤条条地走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众人又像是将他看作砧板上的鱼,目光锋利得轻而易举就能把他剁成肉酱。
潘乔起先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憋在心底实在觉得越憋越慌,只得委委屈屈地跟女生抱怨:“我想跟一个人表白,结果他居然是个伪娘,你说我能不生气么?!”
另一头的女生没有说话,他等了好半天没有等到她的回应,“喂喂”了好几声,嘴里嘀咕着:“网络这么差吗?我开的是4g啊……”
女生突然地笑起来。
这高温天气之下,便连干坐在一旁的方鹿鸣都听出一身鸡皮疙瘩。而潘乔仍旧毫无察觉,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没事啊,”她收敛笑容,不经意地回道,“下课了,我来找你。”
潘乔一听立马精神抖擞起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将游戏打开、登录,忙不迭道:“好好好,我等你。”
女孩紧接着又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突然有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传来。潘乔正在游戏里杀得腥风血雨,闻声急忙对方鹿鸣说:“小鸣鸣,快去开门,我现在抽不开身。”
方鹿鸣早早地爬到床上,胸口贴着被褥,两条腿晃来晃去,说:“我都上来了,你就挂机几秒钟,队友不会举报你的。”
潘乔觉得确实如此,便用鼠标操纵游戏中的小人躲在一片隐蔽的树荫下,火急火燎地起身前去开门。
开门声响起之后,空气诡异地僵滞了好长一段时间,随后方鹿鸣听到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潘乔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你、你怎么来了?”说话期期艾艾的,格外反常。
于是他好奇地探出头望去,便见到了一幕让他瞠目结舌的画面——程居南脸上仍旧带着完美到虚伪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潘乔。而他的耳朵里塞着金属耳机,手拿麦克风放在唇边,开口:“我来找你呀,学长。”
与此同时,潘乔手机里的女声也在这一刻响起,跟他的声音怪诞地叠合在一起。
第三十七章
面对这种情况,方鹿鸣只能走为上计,急忙双手高抬表示无辜,一边朝门外后退一边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慢慢聊……哦不,慢慢叙旧、叙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才刚说完,程居南骤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似温文和善地笑了一笑。然而这个笑容让他觉得有一股寒意自头顶贯穿至脚底,是以他对潘乔的“拼命挽留”充耳不闻,加快步伐落荒而逃。
※※※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否还算清醒,视野在浓稠的黑暗与硝烟弥漫的荒漠中来回更迭。
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子弹带着他的血液与脑浆没入沙土之中。
在他倒地的霎那,他又一次看见那个黑布蒙脸、右眼有道伤疤的男子。他的双眼微微眯起,挑衅般地笑了起来。而他在他眼中目睹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自己,正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身体,作最后的挣扎。
而刀疤男则给予一声冷笑,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发臭,一条条白色蛆虫从他的眼珠爬出,又钻进他的鼻孔里,到最后他的身体已经被啃噬到只剩下白骨。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到自己的头颅被人轻轻地拿了起来,像是对待一件珍宝般捧在怀中。随后他感受到一片温热的物事落在他的颅骨上,姿态虔诚得犹如进行一场顶礼膜拜。
他迷惘地看向那人,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他对他毫无印象,却感觉格外熟悉,甚至庆幸他没有在尸体腐烂得最恶心的那一刻发现自己。
他在梦中流下了眼泪,重回现实的第一眼便看见靳屿。后者正专注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问:“很难受?”
方鹿鸣点头,被枪口抵在头上的感觉实在过于真实。他心有余悸地捂上胸口,感受自己仍在跳动的心脏,方才道:“我梦见我死了。”
靳屿轻应了声,不再说话,只不过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小时候我遭遇过一场绑架,我梦见当年的绑匪当真开枪杀死了我。这场梦格外真实,而印象之中,我竟然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他脸上的眼泪与汗水已被靳屿擦拭干净,后者放下毛巾,与他四目相对。他被靳屿此时的情绪所感染,逐渐镇静下来,便听到他说:“要是这段记忆真的存在,你已经死了。”
方鹿鸣蓦地睁大眼睛,呼吸转而急促起来。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被风吹起的纸张,一页页呈现在他的眼前,却都虚无缥缈、一闪即逝。
这时,一个带有安定色彩的吻贴在他的额头上,与他梦中被亲吻颅骨的场景奇异地重合在一起。随后靳屿话音虽轻、但格外笃定道:“可是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