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傍晚,陆离下衙回到溯洄馆,方才听说十一娘已经回府,不待王妃遣人来请,便主动往玉管居去,刚进了屏门,便见贺烨迎了出来:“绚之果然来蹭食了。”
这话原也不带什么敌意,可晋王看上去又的确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陆离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何为果然?”
两人一边往正厅去,晋王一边慢条斯理说道:“早前我问王妃,估摸着绚之也快回府,云州一行是何结果,绚之必然关心,再兼王妃离开这二十多日,也甚牵挂晋阳诸多人事,故而提醒,莫不请绚之过来一叙,又正好共用晚膳,王妃便说,不需去请,绚之应会过来,这不就果然了么?”
原来还在计较十一娘与陆离之间的心有灵犀。
偏偏陆离又道:“云州一行不会有其余结果,重建云州一事必定达成。”
“这回绚之可料错了,王进谷一口拒绝了放弃民政,故而,这事王妃也没办法,只好如实上谏太后,将之搁置。”晋王存心误导。
陆离却是一笑:“王妃必然不会先提让王进谷交还治政权,那么他又怎么会一口拒绝?再者,这事若真不得不搁置,只怕午时,王妃刚一回晋阳,便会遣人嘱下官回府商议对策了,又哪有闲心与殿下作赌,看下官是否主动来见呢?”
说着话,两人已经进入正厅,见十一娘正好带着婢女们从另一侧入内布好食膳,陆离便见了礼:“恭喜王妃,大功告成。”
贺烨只好“认输”,直到隔了二十余日没有吃到的美食入口,方才有了几分心满意足。
待用完晚膳,三人依然在正厅议事,十一娘便道:“其实这回谈判如此顺利,首功便是郑参军,可惜云州一行,为防王进谷起疑,我一直没机会正式对郑参军道谢。”
便择其重要将这回与云州王的交锋说了一遍。
陆离问道:“此事虽十分顺利,可云州重建是否能够按照计划一一实现,将来云州刺史可至关重要,王妃可曾考虑过由谁担当?”
就算为了收复兵权,太后必然会下令晋王府监管云州,可十一娘却不可能前往云州,而陆离又要推行新政,也不可能去云州坐阵,晋王府的属官包括阮岭在内,无论才干还是资历都不足担当一州刺史,再说太后对十一娘还没有依赖信任到这个地步,所以这位刺史,必定是太后另外任命,但要是来了个毛维那样的货色,云州重建一事可就阻碍多多了。
“六哥忧虑之事确应重视,故而这回我打算直接举荐一人授任云州都督。”王妃说道。
“王妃先别说,让绚之再猜一猜。”贺烨心有不服,硬要考验两人间的默契程度。
陆离看向贺烨,半响才摇头一笑,晋王殿下应当还没有向十一娘表白情意,故而才将自己当作假想敌,如此也好,不妨再刺激他一下:“不会是十四郎,他虽得太后信重,但与王妃也甚亲近,太后必定不会那样放心,同理,也不会是邵广与尹绅,这两人甚至还不比十四郎更加合适,宁致虽也为长安五子之一,同王妃及下官交熟,但毕竟京兆王为名门世族,根底在长安,相对而言,必然会衡量更多,太后对他也相对放心,只是宁致资历还不足以担任刺史,主持云州重建。”
又稍经沉吟,陆离继续分析:“柳尚书虽然合适,但他为王妃世父,王妃若直接举荐,就怕万一会引起太后猜疑,反而不利柳尚书仕进。”便更不可能是柳均宜了:“可王妃举荐之人,又不可能是韦后党,也只好在亲友里择选,故我猜测,应当便是宁致之父王谏议。”
看贺烨那灰黯的神情,陆离便知道他又猜中了。
毛维罢相之后,太后重新起用了王淮准领衔尚书省,说明在京兆十望当中,除了韦、谢、柳三者以外,太后对王家也格外看重,她如今非但已经正式临朝,更甚一手把控军政大权,也知道仅靠那些党徒,不足以治理国政,夙愿达成,太后相对放宽了信任范围,虽然王淮准并没有对她言听计从,可这也正是王公的一贯风骨,太后对京兆王,一直还是比较信任的。
王绩是王淮准嫡子,又曾外放地方,太后也有意培养他为将来国相,是以提拔了他担任谏议大夫,论理,王绩是不会再外放了,可眼下情势告急,重建云州如何重要不提,将来收归王进谷掌握的兵权更加重要,这便注定了云州都督一职绝对不能是私欲过旺,瓦釜雷鸣者,所以最合适的人,便是王绩。
无论发生什么情由,王绩也不会与王进谷勾结谋逆,虽然十一娘与王宁致交好,但这一层关系,也不足以影响王绩与晋王府勾联——“假设”晋王妃要行叛逆之事的话。
故而十一娘直接荐举王绩,并不担心引起太后疑虑,而且有九成把握,太后会采纳她的谏议。
陆离的料中当然不会出乎十一娘意料,她微笑颔首,却问道:“这二十余日,可有百姓举告不法?”
陆离叹了一声:“当然有,并且甚多,眼下太原府衙只我一个主持公道,可谓顾此失彼。”
也先择要紧几桩事商讨:“一部分人,状告世族、豪族子弟仗势欺人打架斗殴,这些被告皆非投诚毛维者,故我分析,应当是毛维在后推动,目的是为了让咱们与这些家族对立。”
“六哥如何处断?”
“这些案子虽然是事实,造成后果并不严重,都是些纨绔子弟争强好胜闹出之风波,罚当然要罚,否则毛维便会挑动民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