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知人知心,听话听音。一个人说话的口气,语调的抑扬顿挫,会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一个人情绪上的变化。二黑哥这句话就是这样,不光说的自然流畅了些,明显地是没有了之前话语中的低沉苦闷。他这种情绪的变化,应该是个好征兆,说明二黑哥经过苗营长的一番苦口婆心,心里大致开朗起来;当然了,他的这种变化,对于好奇心极重的我而言,无疑也是个好信号,可以使我大胆地、甚至是无所顾忌地问下去。
“二黑哥,如果小弟没理解错的话,你是打内心里并不反感关你的这一年多,甚至可以说,正是这段特殊的时期,彻底改变了你,彻底改造了你这个人,重塑了你的灵魂,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可以……可以,咋不可以,俺就是这个意思。不行,还得抽根烟。”
二黑哥毫不迟疑地说出这句话,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自顾自地把烟抽出点上。
我还能说啥。既然烟放在那里,只要他高兴,随他便。二黑哥才不管我对他的感觉呢,他像是觉得自己表达的还不是很清楚,便又作出了进一步的补充,道:“借用给俺上课的那些教员的话来说,‘既然穿上了这身军装,就得永远是一名坚强、不屈、勇敢的志愿军战士,永远是一颗打不垮捶不烂、钉死在阵地上的钢钉,是在任何情况下敢于且必须为祖国为朝鲜人民奉献一切的伟大领袖**的战士。令人不齿的是,不管你们当时处于什么情况,以上几条,你们都没有做到,你们丧失了一名志愿军战士应有的骨气,你们不配志愿军这一光荣称号,现在是最后一次成全你们的时候,那就是对你们重新回炉,重新锻造,直到合格为止’。大兄弟,咱再落后,听到这样的话,处在那样的环境中,要想不进步都难。俺觉得吧,经过一年多的改造,俺应该算是达到了脱……脱胎换……换骨的改变,要不……不会把俺给放回来了,俺现在是戴罪回国,重新做人。咱可是把老祖宗的脸都都丢尽了,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都像你这样‘改造’了一年多吗?”
“不……可能。哪能都像我,都像我可不麻烦大了。咱这个情况特殊,蒸不熟煮不烂的,不中看更不中用。”
“哦。那些提前出去的,你知道都是怎么安排的吗?”
“不是很清楚,听说有的又重新回到了部队,也有的送回国了。”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又挪喻他,道:“人家都提前‘锻造’成功了,你倒好,愣是被‘锻造’了一年多,一直‘锻造’到抗美援朝胜利,说明你老兄进步的可够慢的,就差把你留在朝鲜了。”
“嘿嘿,”
二黑哥对我这句话不但没反驳,反而咧着嘴一笑,回道:“慢是慢点儿,留在朝鲜那怎么可能,像咱这种样子,当个上门女婿都没人要。”
“你就别做梦了。”
“那是……那是,咱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还有人专门给你们上课?”听二黑哥说有专人给他们这些人上课,我的兴趣一下子上来了,因为这不光让我想起了我在公司里上夜校的点点滴滴,被李队长逼着去学习的场面,我当然更想知道二黑哥他们这些另类的“兵”是怎么被上课的,所以我不免放大胆子,颇有兴致地继续问道:“给你们上课的都是些什么人,不会是战斗英雄吧。”
“俺们这些人可轮不到人家战斗英雄来上课,不够格。说上课好听些,俺们可不像学生娃子那般蹲在屋里板板整整的上课,多是训话。负责给俺们训话的,有戴着眼镜的文化人,有咱队伍上的人,都是穿军装的。”
听二黑哥说到这份儿上,我已经对他所谓的“上课”,有了一个大致的分析,那就是集中训话,应该像监狱里的管教训犯人一样。也就是说,他们与关在监狱里的犯人,其实没啥两样。监狱里的犯人是个啥情况,我跟着李队长到顺城监狱搞暖气管道维修的时候见过,都是被看管人员监视着,一举一动都得向监管人员报告,排列地整整齐齐,干啥活的都有……我的天,二黑哥他们莫非也是属于这种情况?
我不敢再想下去,可又存不下这个心结,只好先顺着他,支应着,一会儿看情况再问他训话之后的事儿吧。我支应道:“对军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做起事儿来可都是雷厉风行,马区长就是这样的人,别看他没穿过军装,那可是说一不二。对了,你对马区长也得知道啊,解放前一直在咱那一带打游击,区队里的人也出现过叛徒,也有逃回家去的,他可亲手毙过叛徒,也狠狠地惩罚过逃回家的人。”
“对这些人就是不能客气,它影响军心、败坏士气,严重的会导致打败仗;搁在战场上,叛徒、逃兵,都是该……立即枪毙的货,这有啥可说的,军规军纪摆在那儿。”
看看,单凭二黑哥这几句义正辞严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位立场坚定、刚直不阿、刚从战场上杀敌回来的老革命呢,其实他却是个逃兵,你说可笑不。这就是二黑哥,他啥道理都懂,说起来仍是一套一套的,听得我是一惊一乍,一个劲儿地泄气不已,没有一点儿脾气。
“二黑哥,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可你做得正好相反呢。我一听到你这样的一套一套的说辞,怎么就老感觉那么别扭呢。”
“你小子就是不长记性,俺刚说过的话你就忘了。”二黑哥不高兴了,愤愤道:“俺是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