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聊得高兴,我是忘了提。”耿冰牙朝我走过来,手中扇子也收起,神情极为认真地道,“我虽然早已不是翰林,可从京城传来的朝中事还是较为清楚的。皇上在瓦剌失踪的日子里,朝中大小事务皆由他一人打理,当真可谓权势滔天。虽然他在内阁的位置排在尚书大人之下,但我斗胆问一句,他现在,是不是比尚书大人的威望更高?”
听到这些话,我的心骤然咯噔了一声,发了会儿呆便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林照溪居心不良,不得不防,这是我走之前给你的忠告。他当时凭借着你的举荐从翰林院一路高升,明眼人都能看出你被他迷得七荤八素,连西林都对他失了警惕。我想尚书大人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人该下手,什么样的人不该下手;所以,林照溪他对你做了什么手脚,又暗地和西林有什么来往,我这个局外人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见我不吭声,他又道:“林照溪能辅佐皇上灭掉顽固的西林势力,如今又深得皇上信任,我想他的能耐远不止你想象的那么点。尚书大人离开朝廷,实是明智之举。”
……
早就知道这探花郎年少聪慧,恐怕他应是朝中第一个发现林照溪不对劲的人,若是没有及早脱身,或许此时早就是被林照溪暗杀的臣子中的一员了。“既然你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我有预感那朝廷,注定不会太平。”耿冰牙道。
分析得一点不差,不愧是江州有名的才子;只是他不知我早已醒悟,这些话放在那时说,指不定还会影响些什么,但放在这时说,便不能再掀起我的什么波澜了。
我叹了一声道:“我定然不会回去。”
还回去做什么。闵京在皇位上好好地坐着,林照溪虽然心狠手辣,天下却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没有用到我的地方,也是时候照着爹临终前的嘱咐,让蓝将军的后代彻底地从朝廷里消失了。
和耿冰牙又聊了两句,我见手里的茶已经快凉了,又见他神色有些疲惫,便与他道了别,朝着自己的客房走去。
“夫君,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累了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是耿冰牙的哪个姬妾。
耿冰牙模模糊糊地答道:“嗯,有点困……”
这时,我感到腰间有个东西在隐隐作响,走到拐角处停下来一看,才发现是临行前林照溪给的那块弯月形状的金镶玉。这玉圆润通透,红红的荧光正从它的玉心散发出来,照亮了我腰间的一角。
红玉?
我骤然一惊,下一刻便感到脊背有些发凉。把它解下来放在眼前仔细看着,对着光滑的玉面摸了又摸——的确是真真正正的红玉。
可我分明记得它是块碧绿晶莹的玉!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正纳闷地走着,眼前突然映入一个黑影。我将目光从这块红幽幽的玉上挪开,把它挂回自己的腰间,抬眼看到耿鸣哲正在前方站着,略点了下头道:“耿老爷,好。”
耿鸣哲一愣,遂恭敬地对我行上一礼:“尚书大人好。”
这奸商不是还有生意要忙么?原来还没出门。
我懒得和他再说些什么,只是端着茶慢悠悠地走。
耿鸣哲的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我腰间挂着的玉,眼底忽然露出几分异色,从我身边匆匆地走过去了。
待我把茶端到客房时,它早已凉得透彻,香气也淡了下来。我站在门前凝视着它,寻思着要不要去换一碗过来。正巧旁边有个小丫鬟经过,我便吩咐她去端碗新的。小丫鬟往屋里瞥了瞥,一张俏脸微微泛红,应了一声就接过碗去了。我纳闷地顺着她方才的目光一瞧,只见闵兰怀抱琼儿酣然地侧卧着,长睫微敛,脸颊上镀着柔柔的金边,端的是一副美人秋睡图。
找回了闵兰,我的心已然踏实许多。去耿府的马厩里看了看正在吃草的高娃,我一个人蹦跶着出府去街上闲逛。
这江州城虽然比不得京中繁华,却也别有一番淳朴风情,姑娘一个个生得水灵,小伙儿看起来也很是精神。我在街上背着手悠然地漫步,目光掠过身边那形形□的人影,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腰间那块诡异的玉,难得地过了几个祥和的时辰。
回去的时候已是黄昏。耿府静悄悄的,三少爷似乎还在自己的房里睡,耿鸣哲也不在。我听见房内隐隐传来两人的谈话声,走近时才清晰了起来,竟是娘和闵兰。
进去一瞧,某夫人正和闵兰并排坐在一起,闵兰的怀里还抱着琼儿,两人低低地交谈着,神色都有些凝重。
虽然这场面看起来挺像婆媳之间的相处,但怎奈我娘她长得实在年轻,和闵兰看上去倒更像一双璧人。“娘……”我咳了一声道,“您来这儿做什么呀?”
娘瞥我一眼道:“我来跟我儿媳妇聊聊天,不行么?”
闵兰顿时窘得微红了脸。
“您应该先把蓝正辉解决了才是。”我正色道。
娘不说话了。
她幽幽地站起身,走到床榻边一方矮矮的书案旁,从下面抽出一沓雪白的宣纸来,然后把一支狼毫笔递到我手上,指着砚台道:“画。”
我捏着那支笔,茫然地看着她道:“画什么呀?”
娘抱着肩,言简意赅道:“闵知赏呀。”
我这才想起知赏一个公主,百姓和江湖草莽是从未见过的;暗地下找又不能报出她的名姓,便只能依着画像了。静下心来把知赏的画像画好,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