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韩衡还远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的诞生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辣
第118章 一一八
冬日的阳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穿破重重云层,倾洒在北朔京城的大街小巷。
天还没亮,庄灵就回到了睿王府,他像一座巍峨的雕像,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房外面冰冷的石阶上。
屋檐底下一道道尖锐晶莹的冰锥往下滴着水。
突然,幽怨的女声响起在这间大宅子里。
庄灵僵硬了好一会,皱起鼻子,他闻到了自己铠甲上刺激的血腥味,重黑色的战靴周遭氤氲着淡淡粉色,在冰雪化开的水渍里像虚幻的花一样绽放。
那是女人在唱戏,调子挺耳熟。
庄灵搔了搔耳朵,发觉耳背冻得冰冷,他用手掌圈住冷得快冻僵的耳朵,即使这样,时断时续的女声依然如魔音般直往他耳朵里钻。
李氏。
庄灵嘴角弯起细微的弧度,以重剑拄着身体,迟缓地站了起来。虎口难以忍耐的剧痛让庄灵低下头瞥了一眼。三天两夜的激战中,他根本不记得杀了多少人,那种感觉他难以形容。不过早在刚上战场时,实战就给他上了印象深刻的一课。杀一个人,带来的是浑身战栗血液倒流的悚然,杀得多了,敌人的脸就一个个模糊起来,犹如砍倒的不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人,而是一排排陶塑泥偶。
天空中一个黑点盘桓片刻,终于直突突俯冲下来,灰斑信鹞在地上打了个滚。
庄灵弯下腰时仿佛听见骨头咔咔的响声,昨晚二更,胜负已定,他就马不停蹄奔了回来,整座睿王府已成一座空宅,疲倦累积到顶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坐在这里一整晚,他分明记得,当时还在下雪,他每一根手指都冻僵了,靴子里的脚趾都带着冰透骨髓的潮湿。
庄灵抖着手指展开字条,另一只手松开,信鹞在地上扑了两下,跳到属于它的鸟架子上啄食喝水。
庄灵睫毛激剧抖动了两下。
字条在他手指间迅速皱起,胡乱把信纸塞进袖子里,庄灵长长吁出一口气,白气在空气里缓慢弥散开去。
女人兀自还在唱。
庄灵提起结了一层薄薄白霜的剑,面无表情地向着后院踱去,那里有一个填平了的荷花池,李氏被扶正后,那里春夏交接时,就会开满富丽堂皇的牡丹。睿王府里的戏台就搭在那附近。
~
在书堆里闷了一整天,韩衡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韩衡站起身来,一只手爱怜地揉搓他的小蛮腰,郁闷地想,他真是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刻苦发奋过。随即又感到一阵隐约的绝望,这才是第一天。
他的视线滑过这间排满书架堆满藤条箱子的小屋,藤条箱子里也不是书就是“韩衡”写的笔记。
早上韩衡过来的时候是满怀要大干一场的期望,可这完全不是人干事啊,一天下来他也看不完一本。下午他就已经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纸页上黑白分明的字一个个往眼睛里蹦,他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去。
于是韩衡给自己重新分派了任务:找出“韩衡”的笔记,先归类起来。
幸运的是,从前的韩衡字写得很工整,用语也不晦涩,简直就像早就知道有一天会有人读到他写下的这些东西一样。
“韩衡”用最简洁的语言,写了不少古籍的读后感,知识面囊括了军事、天文、地理、历史以及巫术。这一天下来韩衡还没来得及研究什么是他最感兴趣的,只是天黑的书上的字都看不清了,他才抬起头来,浑身哪儿都痛,尤其是脖子和肩膀,他拿手摸了一下,总觉得后脖子都要凸出来了。
伴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乌翠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上来,脸色发红。
“大人,您怎么还在这儿?”
韩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一整天都在这儿。”
“您忘了,明天给小皇子办满月宴,宫里各司的掌事都候了一下午了。”
韩衡皱起眉,“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今天我不是陪米幼出宫了吗?没想到清凉殿的下人谁也没敢进来,我回来的时候,这外面全是人,云蓉急得团团转。”
韩衡想了起来,昨晚乌翠跟他说过,他赶紧起来,把东西随手收了一下,满屋子都被他翻乱了,现在也收拾不出来。
“走吧走吧。”韩衡踹开一个蒲团,跟着乌翠快步下楼去了。
皇子要办满月酒,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金饰,席间用什么花什么酒,通通都要拿来让韩衡过目。
虽然等了一下午,那些掌事却也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悦。
韩衡先把他们带来的东西看了,心里直犯嘀咕,硬生生把到嘴边的一句“你们决定不就好了嘛”憋了回去,毕竟是他儿子的满月宴,耐着性子一样样商量决定出来,韩衡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起来。
这时候太监在外面拉着长音通报。
君明焱陪韩衡吃了晚饭,赖在他的寝殿里一直不走。韩衡倒是没什么要做的,对着形形色|色的藏书和笔记看了一天,他已经头晕眼花能躺下就坐不起来。
直到奶娘把儿子抱过来,韩衡才稍稍回过点神,小家伙嫩得跟花瓣一样的嘴唇不停吐泡泡,黑溜溜的眼珠好奇地盯着韩衡。
现在韩衡抱孩子的手势已经相当娴熟。
旁边君明焱笑了笑:“让朕抱一会。”
韩衡瞪了他一眼:“我才刚抱上呢,等会儿。”
君明焱不觉笑意更深,调侃道:“朕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