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见先生啊,只是那女子的话实在不可信。”阿宁见刘子安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叹了口气道,“算了,咱们走吧。”
“改主意了?”刘子安问道,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
阿宁点了点头。
“认错啦?”刘子安又问。
阿宁犹豫了片刻,心不甘情不愿地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晚了的话该打扰到先生休息了。”刘子安心情颇好,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与先生重逢的景象。
然而,天下可没有那么便宜的好事。他们按照女子所说,拐入一条弯道后不久,日头就钻进了云层,四下变得一片昏暗。眼看那天色即将下起雨来,疾风吹动周遭的草木,发出嘈杂的声音。
突然,草丛中突然出现一堵巨大的身影,壮硕如熊。那家伙挡在刘子安和阿宁面前,手中握着一把卷了刃的大刀。事实上,此男身形魁梧,即使手上不持武器,仅凭徒手就能将他们二人置于死地。他一脸浓髯,瞧不出表情,垂着一头乱发,衣服上血迹斑斑。
刘子安和阿宁对自己那点儿战斗力都心知肚明。这种情形该如何应对,二人此前也有过一些商议。
“我们会把值钱的东西留下……”
“求好汉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
卸下身上的行李,二人开始跪在地上乞求饶命。手握大刀的壮汉,从垂在脸前的发隙里瞪着他俩,一动不动。刘子安跪在地上,合掌在脸前,拼命恳求,身体因极度的惊恐而颤栗不止。这时,旁边的草丛中又现出一人的身影,这次是个少年。
阿宁见之大叫:“危险!”
少年手中握着一柄木锤似的武器,照准刘子安的后脑勺挥了下来。连逃的工夫都没有,只听“咣”的一声,刘子安头部便受了一记重击,顿时堕入黑暗之中。
昏迷中,刘子安觉得指缝间痒痒的。
“喂!你没事吧?!喂!”
感到脸颊被谁拍打着,刘子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幽暗所在,阿宁放大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地上一片泥泞。刘子安想坐起身来,头却痛得仿佛要炸开似的。他捂着头闷声呻吟,污血已在发缕之间凝结成块。
“这是哪儿啊?”
这样说时,刘子安又感觉指缝间痒痒的。仔细一瞧,有些白色米粒状的活物在指缝间蠕动。是蛆虫!刘子安吃了一惊,急忙甩手将之抖落。
这是一个大大的垂直坑穴,蒸腾出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的恶臭。地面上到处都是水洼,里面漂浮着残枝败叶。墙壁由湿泥糊成。头顶的高处,是这个坑的入口,仅露出圆圆一小块儿灰色的天空。洞口边缘,茂密的树丛若隐若现。看样子,这里位处地面之下,是一座深坑的底部。
26.新春番外
阿临在一家大型书铺住宿兼做工,平日帮忙做些家事,店中人手不够时,就接待客人卖卖书,有时也会跑到雕工那里去,定制雕版印刷所用的模板。
在阿临看来,书这种东西,只该采取雕版印刷。即在木板上雕好文章与图画,刷上油墨,再翻印于纸面的做法。
其实也有活版印刷的方法,但阿临不喜欢。就是事先烧铸好一只只活字,然后将它门排列成模板的印刷法。
简直荒谬!
汉字成千上万,还有不少通假字和异体字,若把它们逐个雕铸出来,那还不得造上数不清的一大堆?再说,所有文字都变成了一种字体风格,也太缺乏意趣了。而木板工艺,每位匠人的雕刻都深具自身独特的韵味,无论汉字还是插画,都会水乳交融,在纸上汇成一个浑然的整体。
要印书,还是非雕版印刷莫属啊!
阿临翻着宝禾先生的手稿,脑中思索着印刷工艺的问题,忽听师傅自房里唤道:“阿临啊,你来。”
“来啦!”
就这样,阿临邂逅了《旅中书》的作者宝禾先生。那年,他二十岁。而卷入火灾的浓烟当中死去那年,他三十岁。因此这里所讲的,是十年前的事。
“虽说是奉师命来的,但还是多谢你呢。”
行走在山道上,宝禾先生感叹道。
此行中,阿临扮演的是类似于随从的角色,主要是帮忙挑行李。他身材虽然并不十分壮实,但比起宝禾先生,看上去还算有些力气。露出袖管的双臂,也不似宝禾先生那么纤弱。
“先生哪里话,能跟先生这样的作家结伴出行,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阿临笑道,“况且,我也挺希望能泡泡温泉的。”
“但愿不要迷路才好。”宝禾先生小声嘟囔着。
阿临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宝禾先生。只见他脚步轻盈,浑然不觉累似的,束起的头发尾端被编成辫子,在背后荡来荡去。
“先生在的话,即使迷路也肯定能到达最终的目的地。”阿临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种迷之自信。
到了第五天,及至午后,二人果然迷了路。兜兜转转地,总是绕不出同一个地方。
“先生,咱们该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阿临想到坊间盛传的怪谈,不免有些头痛。
“出门难免会遇到些奇怪的事,习惯就好。”宝禾先生安慰道,“就当是在收集怪谈了。”
“先生很喜欢怪谈吗?”阿临好奇地问道。
“也谈不上喜欢,但写书的时候总难免会涉及到这方面的内容。”宝禾先生想了想,答道,“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总想玩玩百物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