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鸣鸿跟在后头,看他对一只抱着坚果的小花栗鼠恋恋不舍,忽然跃起身子,双脚在树干上点了几下,一把将没反应过来的花栗鼠抓在了手里,然后跳下树:“给。”
“呃,用不着,它在林子里挺逍遥自在的。”楚岫连忙摆手。
“嗯,可以玩一玩,然后放了。”端木鸣鸿表情严肃。
小花栗鼠爪间的坚果吧嗒掉地,死命挣脱没能挣脱开,愤怒地啊呜一口咬上端木的虎口……没咬动。
潜清山离风柳城有一段距离,两人又走走停停,真正入城时,已是黄昏了。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数不尽的亭台楼阁,看不尽的琳琅美景,一时间如潮水般涌入了眼内。
两人漫无目的,沿着熙熙攘攘的长街走了一阵,在绕城的水边驻足一会,听来去的画舫中传来的声声丝竹,在高高挑着红灯的酒楼吃了个饭。
风柳城在中秋夜有燃灯助月色的习俗,虽然明日才是正日,这天晚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孔明灯冉冉升起,越飞越高,最后化为天边的一颗颗明亮星子。
端木笨拙地挤入一个特别热闹的小摊中,一身黑衣显得格格不入,时不时地碰到身边的人,遭到一片嫌弃。出来时端了两碗藕粉圆子,献宝地递给楚岫一碗:“听说特别好吃。”
楚岫忍俊不禁:“你听谁说的?”
“小宛,就是无天身边的大块头,他是风柳城本地人。”端木说。
四个比元宵大一点的藕粉圆子圆滚滚地躺在碗底,粉红中带点透明,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很是诱人。楚岫在端木的注视下咬上一口,软糯清润,里头包着花生、松子、蜜枣、桂花和其他一些东西,并不很甜,余味悠长。
让人有一种沉湎其中的冲动。
曾有一个少年用温润好听的嗓音跟他描述:“我小时候一闹腾,我娘便给我买一碗藕粉圆子,一闻到那个味儿,可就什么都抛到脑后啦……”
很少有人知道,少衍,他也是风柳城的人。那个像哥哥一样悉心照顾过他的人,被端木杀死,让人盛了头颅送回来给他。
有些伤痕,一旦造成了,终究便难弥补。
☆、戏抢花灯
无天是个很没耐心的人。收了一堆小弟却懒得管理,收了一群后宫也分不清谁是谁。
时间一长,眼见他没有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野心,小弟开始蠢蠢欲动,眼见他喜新厌旧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后宫开始不甘寂寞。
无天又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到了手上的东西有了二心,那是绝对不能忍的——也就是俗称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于是派了楚岫帮着盯梢。
他自信至少这群由他亲手折腾大的娃娃不敢有异心。当然,即便有了,随手一并除掉便是。他虽然不待见楚岫,但这娃心思缜密头脑灵光,是最能担得起这事的。
楚岫开始了带着小弟当探子的活儿。他盯人家,小弟盯他。端木小弟话不多,在遇到不明白的事时却会问个清楚。
比如说,楚岫偶尔多管闲事时。
楚岫在无天的后宫见到一个病得快死的姑娘,无天早把人忘到了犄角旮旯,自然也不会给她叫大夫。于是小楚岫悄悄地把症状描述给白药师,又悄悄带着煎好的药给她灌了下去。
“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端木问。
“反正是举手之劳,力所能及的时候,要学会与人为善。”楚岫教育性子太独的小弟。
端木看看楚岫,若有所思。
几日后,楚岫看到端木压着一个相貌猥琐的中年人往死里揍,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骚扰了厨房的女人,还欺负过很多人。”端木说。住在这边的人一般地位都不高,他惹得起!
楚岫仔细一看,欲哭无泪:“他是坛主成渝的小舅子……”
坛主梅蹊倒台时,无天派出一堆娃娃兵清点没收他藏的宝贝。楚岫趁人不注意,往里头扔了块玉佩。
“那是什么?”端木问。
“成渝的东西。”楚岫小声说,“这叫见缝插针,时间久了,他日子自然不好过了,焦头烂额,就没时间找你的麻烦了。”
想了想,怕小弟学歪,补充了一句:“我是看他计较个没完没了,又知道他是个大坏蛋才这么做的!”
端木弯了弯嘴角,点点头。
无天自以为培养出了一群惟命是从的行尸走肉,殊不知,里头悄悄地出现了两个异端。
* * * *
楚岫不是一个爱揪着过去不放的人。有些事横亘在心里头忘不了,却也没必要时时刻刻拿出来扫一番兴,少衍的影子在藕粉圆子氤氲的热气中一闪而过,便不分明了。
再抬起头来时,依旧是言笑自若的模样。
端木鸣鸿一心地看他,大约是灯光的作用,眼神显得十分柔和,眼底隐隐还浮着一层金色。楚岫有些疑惑地再看去时,那层金色又看不见了。
果然是错觉。
夜深的时候随意找了家小客栈,伙计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将他们迎上楼。大约将他们看作了羁泊在外无法回家团圆的游子,言辞在客气中更带了几分同情,第二天一早还送了他们两个小月饼。
第二天的风柳城更是热闹非凡。到处都是人,小孩子手上拿着月饼横冲直撞,高兴得跟过年一般。楚岫和端木依旧兴致不减,城内城外逛了个遍,除了楚岫轻飘飘跃下桥头拎起了一个被不慎挤落的孩子、端木准确地捏住了三只伸向他腰间荷包的小脏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