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点了点头,道:“那就走罢。”
禾后寒正在皇帝寝宫外殿候着,心中隐隐觉得皇帝今天叫他来恐怕是和他上的折子有关。
这个时辰,宫内的大多数人已经就寝,皇帝内殿里也只有一两个当值的宫女,再加上个贴身太监。本来就人少,宫人又训练有素,走路时连一点灰都带不起,整个玄黑色调的寝殿里显得阴恻恻的。
禾后寒静了静心,不急不缓地走进内殿,熟练地跪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崇渊抬手摆了摆,“爱卿快起来吧,适才朕这出了点小事,叫爱卿久等了。”
禾后寒忙道:“万事应以皇上为先。”
崇渊笑道:“爱卿过来坐罢。”
禾后寒依言,崇渊披了件黑襟锦袍,随意地靠在椅子上,见禾后寒坐了过来,也不急着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从八角玲珑桌上取了壶茶,又拿出个云白细纹茶盏,亲手给禾后寒倒了杯茶。
禾后寒心中顿时警钟大作,不过他表里不一的的功夫已修炼得炉火纯青,脸上是自然无比的受宠若惊,这里边又巧妙地混合了一点忐忑不安,然后他的眼神里慢慢透出点感慨的意味,等他伸手接过茶盏,这一套神色拿捏正好完成,他嘴上还连连推却道:“皇上千金之躯岂可做此粗活,微臣万万承受不起。”
崇渊似笑非笑地道:“朕当年于你连卑躬屈膝之礼也行过了,这又算什么。”
禾后寒霎时只觉冰火两重天,后背上冷汗涔涔,面上却正对着皇帝暖意融融的笑。
崇渊早几年还有点孩童模样,这两年身量蹿高不少,站起来已然和他差不多高,整个面部五官也长开了,杏眼潋滟,长眉凌厉,直鼻淡唇,若生在女子身上便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生在这一朝帝王身上,就好似把这世间顶顶珍贵的两样东西合在了一块儿,一为至尊至贵,一为绝色风华,皆高不可攀,让人望而生却。
禾后寒一时不敢直视他,只回道:“皇上折煞微臣。”
崇渊这回却没有接话,整个殿里就倏忽一下静了下来,禾后寒好似听见皇帝若有若无地轻叹一声,又好像是那紫烛在凉飕飕的桌面上晃动了一下。
崇渊突然开口道:“三年了。”
禾后寒心脏登时一紧,膝盖已随时准备着向地面而去,然而紧接着他就如同被一只巨手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崇渊平静地道:“朕给了你三年时间,你装傻,朕便看着,你同江盛纠缠不清,朕也忍着。爱卿当真不知朕是何意?”
禾后寒勉力镇定心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皇上天威,微臣万万不敢冒犯!”
崇渊停顿片刻,禾后寒就见一只手掌从他眼皮下探了过来,这场景似曾相识,他蓦地一惊。
三年前那一幕还历历在目,那时皇帝轻轻抬起他的下颌,然后轻轻地亲在他的唇上。
然而这一次,崇渊并没有再靠近,他只是托着禾后寒的腮,低头盯着他瞧,禾后寒看着崇渊的脸,太过夺人眼球的容色,每每多看一分,都叫人心神不宁。
崇渊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朕惦记爱卿这么久了,也不差再等这一时片刻。”说罢松了手指的力道,把禾后寒扶了起来,云淡风轻地对殿侧暗角吩咐道:“把桥儿抱过来。”
禾后寒被崇渊一句话吓得不轻,手脚一片冰凉,又听着他唤桥儿,不禁琢磨着桥儿是谁,就见个老嬷嬷从寝殿后边转了过来,手中抱着个金红色衣衫的小娃娃,那小娃娃也就一岁多些,这会儿见了崇渊,依依呀呀地张开了手,探着身子过来。
禾后寒一见这架势,就知这娃娃必定是常和崇渊一起,才这般亲近他。可这么一想,他更加疑惑,不知皇帝何时抱了个娃娃进宫,这娃娃又是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