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凌掌门终于平稳且分毫不差地施完了共七十八处正穴、四十二处要穴、九处死穴中的最后一针,而昏昏沉沉的白微也终于不再如先前那般吐出恐怖的紫黑毒血,命悬一线了。
“师叔,擦汗。”
“为师虽已将幕生体内毒性施针清了大半,但筋脉内的余毒却需要些时日。且…方才虽及时护住了心脉,但毒性上冲,怕是会留下什么后续症状也未可知。”接过薛忍冬递来的帕子稍稍拭去额头沁出的薄汗,凌掌门神色依旧冷然。
他生性严谨,亦从不肯刻意将症状往轻微里描述安抚人心,是以那话中意思,却是要白芨多做些心理准备了。毕竟,毒症无常,从不会轻易便随了人心愿。
“………保住幕生性命已是耗费师父诸多心神,徒儿不敢多做强求。”稍许的沉默后,白芨握住白微手的力道紧了紧,微微勾起一抹坚定而柔软的淡笑,“但徒儿亦相信,天怜好人。便是当真有何问题,幕生也定可以恢复如初。”
方才诊脉,白芨是亲自探查过的。
所以他很清楚,白微所中的毒在体内潜伏已久,且方才还因人参之故加剧相冲毒性,施一次针便想身轻体健恢复如初是绝无可能的,当真有何问题也是意料之中。但行医多年,他也始终相信,只要一息尚存便总有治愈的可能。
更何况,他既已认定这人,自该风雨同舟相伴左右。
一切决定,不过真心,无关愧疚。
“面来了~”这厢话音落下未几,便见夙梓辰兴冲冲地端着终于煮好的汤面走进屋来,身后则是端着刚出炉的烙饼与各式精致点心的鸦。那些食物热气腾腾卖相极好,显然花了夙梓辰不少心思,是以才一直弄到了现在。
不过,倒是极巧的让夙梓辰避过了方才屋内的一番惊险。
“幕生这是怎么了?我才离开没多久,怎就吐了这么多毒血。”还未及将手中托盘放下,夙梓辰便一眼瞥到了尚在昏迷一身狼狈的白微,险些惊落了手中物什。关心的话语刚到嘴边,便又想到师父不喜吵闹,生生将话音压了下去。
“方才毒气攻心,师父替他施了针,现下已无性命之虞,放心吧。”
扭头轻声解释了两句让夙梓辰安心,白芨方又转回头去看着,却见白微竟已缓缓睁开了眼,忙握住他的手关切问道:“幕生?你觉得怎样,可有哪里不适。”
却…未见白微闻言之后有分毫的反应,便是连睁开的双眼都不曾有视线汇集的焦距,仅仅就只是那般睁着,茫然的看着前方,未曾落在任何一人一处。
见此情形,白芨心下一沉,已是往最坏的方向做了推断。
连带着…那只与白微掌心交叠的手都不由自主的一下轻颤。
“………白芨?”似是感受到了白芨手心的颤抖,白微稍许的沉默后,带了些微的疑虑与不确定缓缓开了口。声音虽有些干涩的沙哑,却很清晰分明。
“白芨,能听到吗?你别急……听到的话,握一下我的手。”
直至双手被人以包合掌中的动作重重一握,白微方才展开一抹如释重负的淡笑:“太好了。你冷静听我说,我好像看不见也听不到了,但其他地方似乎都没什么问题。应该…只是头部尚有余毒未清,你无须太过担心。”
“…傻瓜……”原本还尚存的几分冷静与理智,在白微毫不勉强的淡然浅笑下瞬间分崩离析。白芨紧紧握住白微的手别过头去,声音哽咽。
这人真是…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此事因我而起,我自当负责到底。他体内的残毒,我会想办法清除的。”而后,一阵近乎压抑的沉默中,苏洐沚紧皱着眉心轻声说道,脸色…有些苍白。而他那澄澈的声音并不特别清亮或是信誓旦旦,却极为坚定而有说服力。
“用过午膳,苏公子便与我等一同回苏州吧。”递到苏洐沚眼前的碗筷后头,是凌掌门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波澜不惊却比任何笑容都要来得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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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神医门
取了干净帕子为刚沐浴过的白微细心擦干湿漉的长发,白芨方才取了一旁镜台上的檀木梳子轻梳起来。长长的发丝黝黑而柔软,随着木梳的走势在白芨指间凉凉滑过,漂亮得就像一匹最为上佳的黑绸。
“小六你今日心情很好呢,是有什么好事么?”一室的温馨安静中,白微似是察觉到什么般,轻笑着开口问道。自打从扬州回来后,两人便已互通了心意,一室相处之下言行举止皆已亲昵许多,他亦改了对白芨的称呼。
【幕生可还记得临行前与孙老作了何种约定?】未想到白微如今虽不能视物直觉却仍灵敏如昔,白芨微微一愣,轻笑着执起他的手在掌心写道。
【今日可是你拜师的大好日子。】
“………先生他…当真愿意收我为徒?”沙哑的声音带了些许显而易见的迟疑与轻颤,白微说不出自己现下是惊讶多些还是狂喜多些,又或是…不敢置信。
那日里,他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侥幸心理才问了那一句。
未曾想,孙老那句待他安然归来再做答复,竟是以这般直接的行动回答了他。
师尊……
幕生今世何其有幸,竟能当真再次拜入您的门下……
【当然了,孙老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勾起一抹淡笑自背后搂住白微,白芨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