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语气有些冷淡,看了他一眼,“你俩真是一家人吗?早干什么去了?”
顾朗茳觉得心给狠狠刺了下,痛的很,血都淤在胸腔里,有种窒息的感觉。
早干什么去了?早先的时候,他跟别人一样,在欺负他。
季斐偷偷瞟了眼顾朗茳,往一旁缩了缩,他有些怕这个样子的顾朗茳,沉着脸什么都不说,满身的危险气息,他不喜欢他这样。
“是我的错,您说,该怎么治,这次我一定好好照顾他。”那一字一句仿佛是咬出来的,有种恶狠狠的感觉,又显得有些可怜。
老中医瞧了瞧顾朗茳,问,“家里现在条件怎么样?有保姆吗?”
“您只管说怎么治。”
老中医点点头,估摸着院长亲自过来跟真正的病人完全无关,都是冲着这位的面子。
“我开几副中药,煎、熬挺麻烦,你让你们家保姆熬好了再送到学校去,一日三次,得按时,具体的方法份量以及用药时间我都会写在纸上,让她照做就成了,吃完了再来拿。”又对季斐道,“现在天气不好,痛的厉害吧?我配些药给你,你用开水煮个十分钟就可以,然后灌到热水袋里去,熨烫关节还有酸痛的肌肉,水冷了就换,每晚烫半小时,对你的风湿很有好处,至少不会那么痛了。还有个按摩穴位的方法,我也教给你,你记一下,有些麻烦,有空就自己给自己按按。”
顾朗茳把一早准备好的纸笔拿出来,“您跟我说。”
老中医抬了抬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道,“晚上揉曲池穴,还有手三里、外关、合谷,每个穴位每次大概两到三分钟,力度要控制好,局部产生酸麻感就可以了。然后按膝关节上方的血海、梁后,两只腿交替着按,每次三分钟。再泡脚,水温要高一点,但不能太高,四十多度为佳,泡完后搓脚,按合谷、阳池两穴,每穴每次两分钟。接着给他捻揉五指,从指根到指端,反复十次。再帮他按阳陵泉、足三里、承山、太溪、昆仑,每个穴位每次两到三分钟。”
顾朗茳听的很认真,一一记到纸上,记完了又让老中医检查一遍有没有写错,然后仔细问了些细节,比如穴位按的不准会不会有影响,平时该注意什么。他的态度太认真,像在对待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季斐坐在一边都没插上话。几次他都想说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瞧他阴沉沉的脸,他没敢说出口。
老中医对顾朗茳的态度很满意,因此说的也多,等说完的时候顾朗茳已记了足足六页纸。末了老中医又道,“我把了他的脉,看着漂漂亮亮挺精神的孩子,实则虚的很,现在如果有条件,就好好养着吧,别看你现在去做身体检查查不出个什么,再过个几年,一样样就都显出来了,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顾朗茳的心紧了紧,“我会注意的……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事,对吗?”
老中医瞧他那紧张的样子,不好意思再吓他,笑道,“放心放心,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什么是养不好的。”
两个人从老中医那出来,按他的方子抓了一大把药,季斐瞧着原来空扁的背包被撑的鼓起来,有种恐惧的感觉,那些,都是要给自己吃的?他一向觉得自己挺精神,恢复力尤其强,小时候发烧感冒别人都要打针吊水,他连药都不用吃,照样好。可是今天被老中医一说,弄的他好像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他觉得闷闷的,想跟顾朗茳说他身体真挺好的,这么多年,学校前前后后体检那么多次,他除了有点小贫血,小营养不良,偏瘦,什么毛病都没有,他想让顾朗茳别紧张,这世上哪有人一点毛病都没有的?可他没敢说,自打出了老中医的门,顾朗茳就没笑过,话也不说,好像跟谁生着气似的,他不敢再惹他。
雨已经停了,行人的步伐终于慢了下来,带着一种闲散的心情在小摊小店前逛,医院前头生意好,顶小的一个包子也要卖五角钱,季斐觉得他们不厚道。顾朗茳一直牵着他的手,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越牵越紧,牵的他发疼。然后他突然停了下来,说,“季斐,这个周末去我家吗?”
季斐愣了愣,“为什么?”
顾朗茳轻轻揉着他脑袋,眼神复杂。
季斐抿了抿唇,将他的手拿下来,“别这样看着我,我不喜欢别人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尤其是你。”
顾朗茳的手滞了滞,神情有些痛苦,“不是可怜,是心疼,季斐,我心疼你,也心疼我自己。这一辈子不论我多努力,都无法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重头爱你。”他想爱他,从他出生的那天起就爱他,照顾他,疼爱他,宠溺他,让他天生骄贵,日日欢喜,人间五味,只识得甜。可是他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世间人情冷暖他早已尝遍,他再爱他,也补不回来了。
季斐一时怔住,觉得心里头有种奇异的酸楚,多年来努力忽视的不公与辛苦仿佛一下子涌上心头,他觉得委屈,又有丝释然,这个世上终究还有一人真真切切地爱着他,连带着那些已成过去的岁月都不肯放过,一桩桩摆出来,捡着欢喜的为他笑,心酸的为他疼。
季斐仰着头,怔怔看着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周围的空气浸湿了,有些雾朦朦的。
顾朗茳突然觉得有些怕看季斐的眼睛,那样的简单与天真……那种天真,他曾经亲眼看着它一点点流逝掉。他转身蹲了下去,将背包挽到手上,“上来,地上湿,别把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