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辕不自觉咬住了下唇,看着沈鹿鸣。他发觉沈鹿鸣的立场一直很摇摆。他的这位沈伯伯,简直像他们楼家的内应一般,潜伏进独龙坛、虺柰娘身边,探听到独龙坛要对赵宋不利,千里迢迢传信给赵宋;可是却只把这般重要的消息传给他楼辕,传给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小半妖。
他一来没有军力,二来没有权力,不过一个会算计的脑子罢了。
而这位沈伯伯,在他楼辕算计一番之后,却又跑来劫狱救虺柰娘,救这个被他害的身陷囹圄的人。若说是爱她,为何还要害她?若说不爱,何必还要来救她?
沈伯伯,你到底想做什么?!
“辕儿,”沈鹿鸣突然又笑了起来,扭头看着楼辕,“以前就说过你,想事情的时候也别咬着下唇,时间久了会变丑的。”
楼辕微微一怔,眼前突然一花——
“不好!大祭司!快躲开!!”楼辕急急喊道,然而为时已晚!
“叮!”
“噗哧!”
“大祭司!”
血光迸现。
苗秀儿一声惊呼,双手掩口急忙退开。几个男子也不由得微微怔忡,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一声“大祭司”,乃是竹夜清后知后觉的惊呼。
在那一眨眼的瞬间里,沈鹿鸣已经到了大祭司背后,手中突现有形之剑气,带着凌厉异常的仙气,笔直刺了出去。
他毕竟是仙,座下是龙龟。这瞬息的时间就够他移到大祭司背后,剑气一道,便是有毁天灭地之力!而大祭司依然是脊背笔挺,身姿未动。
——因为这一剑根本没有刺到大祭司分毫!
因为大祭司身前,有人替他挡住了这削金碎玉的一剑。
那人黑衣一袭,长发披散,面上一只薄薄的镀银面具,覆盖住了整张脸,只能看见削瘦的下颌。看体型,乃是个清瘦男子。沈鹿鸣的剑气刺入了他的胸口,他手上一截断剑,折断的剑身就掉在地上。堪堪站住的他,并未扰到大祭司分毫。
也就是说,沈鹿鸣突袭的时候,是他立刻挡在了大祭司背后,长剑阻挡沈鹿鸣的剑气而折断,继而是被剑气余劲所伤。
这人……是谁?!竟有如此快的身法!
霍湘震微微蹙眉,轻声开口道:
“暮皓……他,也是半妖。”
楼辕惊异万分的回头看霍湘震,又看向那给大祭司挡了沈鹿鸣一剑的黑衣半妖。他这么大以来,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和他一样的存在,另一个半妖。
沈鹿鸣这一击失手,撤去了剑气,慢慢后退开。那黑衣半妖捂着伤处,微微喘息,双眼冷冷盯紧沈鹿鸣,不发一言,只防备他对大祭司再度出手。
一片死寂,却是被大祭司的冷言冷语所打破:
“还活着呢?”
那黑衣半妖明显的一怔,继而很快回答:“小伤罢了,无妨。”
“那就给本尊多活一会儿,”大祭司脸上依然如冰潭,双眼看着前方的蛊牢,“最好活到此间事了,能撑得到本尊帮你疗伤。”
那黑衣半妖似乎极为惊喜一般,明知大祭司未看他,却也还在点头不迭:“是!”
吴积白默默捂眼,真是个无处不被恩爱晃瞎眼的世界,这时候居然还能乱入“傲娇冰山与忠犬小受不得不说的故事”,真是太、可、啪、了!顺便这还真有在京城那会儿,楼辕和藿香的剧情,嗯……这么一寻思他俩发展的真快。
沈鹿鸣却在苦笑,继续退后几步。霍湘震微微侧头问楼辕:
“他会不会……还有后招?”
楼辕微微摇头,极为失望,又惋惜得不能自以:“沈伯伯已经登入了仙籍。随意出手伤人,会遭受天谴。”
霍湘震一惊:“什么?!有这种事?那……”
楼辕眉头紧锁,看着沈鹿鸣:
“沈伯伯,你觉得这值得么?你已经受过一次天劫,才短短四年,就要再来一次?”
沈鹿鸣却是笑了起来,而且一瞬间阴沉全无:
“辕儿,四年前,我决定之后,你爹也问我,这值得么。你觉得呢?或者你问问吴大夫,四年前我那个决定值得么?今日的决定自然不如往日,毕竟,这次沈伯伯失手了。”
决定?决定了什么?霍湘震不懂他们说什么,便看向吴积白。吴积白却依然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回答了沈鹿鸣的话:
“值不值得,那要看是对谁来说。你四年前的决定,对李唐来说,挺不值;不过对小楼和赵宋来说,简直赚大了。对我来说,”他一耸肩,“就是‘关我屁事’四个字,我只是个大夫,你们的事跟我没啥关系。”
第五十八章:黑衣半妖
吴积白说罢,自认是相当文艺地又加了一句:“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而沈鹿鸣听了吴积白有些失礼的言论,却只是笑了笑:
“若说什么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的,多少有些矫情。只是堂堂男儿立于世上,总归是有些担当的。”
闻言,楼辕的眉梢微微纵起,万分的落寞:“可这样,分明是全天下都亏欠了你。”
谁都不明白楼辕这句话是哪里来的,除了沈鹿鸣和吴积白。可沈鹿鸣却依然只是笑:
“我这是求仁得仁,再好不过如此。”继而问道,“辕儿是觉得,自己不过是被利用的,于是心生不甘了么?”
楼辕的眼睛微微有一点点眯起来,目光虽是投向地面,却满是说不出的怨恨:
“就好像他们独龙坛炼蛊用的那种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