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可以的!”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特诚恳。他却眨眨眼,嘴角忽而扬起一丝浅笑,快得就像幻觉,再看时已经找不到痕迹。
“谢谢!”他说。
金老板看他存折办好了,便叫他着一块离开。
小李站我身后感叹:“安然,我还从没见你对哪个客户这么热情呢?就咱行长那亲戚,你都没对着人家笑得这么勾魂夺魄的!看人长得帅?”
“没我帅吧?”我得瑟地问。说起来,也挺无奈的,本人长这么大智商、情商、各种表现都无过人之处,我最自信的恐怕就是这张脸了。
“不一样的,我更喜欢他那种!”
“他哪种?”
“反正不是你这样招人厌的那种……”
当时,不知道是怎么一种心态,我想了想刚刚那个话很少连眼神都静悄悄的人,确实,不招人烦,于是我破天荒地没有回嘴……
干我们这行的,每天都在聒噪的环境中浸泡着,主动或者被动的聒噪。
我向来烦那些说话连珠炮似的、从进门到出门一刻不停地叽叽喳喳的单位会计们,有事说事儿,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不相干的话题,听着腻歪还不能不理,还要陪着笑脸哼哼哈哈。
曹姐说,跟咱们聊天那是客户想跟咱们搞好关系,这你还烦?进门一句废话不跟你说,你就乐了?心态不对啊!
可能是吧,要不说我不适合干服务业呢,最简单的,就那个微笑,曾无数次被小李同志批判为冷笑、奸笑、笑里藏刀。
前面我已经说过了,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卖笑的。只是笑跟笑区别很大。大部分时候,笑只是一个动作,并不代表热情,更不代表心情,笑得久了,就成职业病了。
某日,我带着一脸职业病上班中。
“总共是十三万七千五百六十四块六毛八分,您过一下数儿……”我把钱从窗口塞出去,半个膀子全是文身的某客户用熊掌将钱收入袋子里,瞅瞅了留在出钞口的几个镚子,“钢镚不要了,拿玩儿去吧你……”
我保持着面部僵硬的肌肉动作,“这是您的钱,您拿好了……”其实内心里,我早就开骂了,什么人哪,当我是要饭的呢?老子缺你这俩钱儿?老子年薪六位数好不好?你以为我冲你龇牙是瞧你长得像曾志伟啊?我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好不好?……
“文身”男头都没回,冲我一摆手,“给我也是丢……”
等人走远了,我黑下脸来,“靠,有钱了不起啊!”
小李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安然,管管你那脾气,人客户也没说什么上歹的话,你愤恨个什么劲儿啊?”
“就瞧不上那些有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
感叹声飘进耳朵,“唉,□裸滴仇富啊!□裸滴嫉妒啊!□裸滴眼红啊!……”
我自动忽略那疯女人,左右瞅瞅没别的客户,起身把出钞口的几个硬币捡起了来。我从个人物品的抽屉里请出我的爱宠,巨大的猪头存钱罐,把硬币往里一扔。然后抱着罐子在耳边一阵猛摇,硬币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将我刚才的恶劣情绪一扫而光,“哼哼,今儿赚了一大笔啊!六毛八呢!”
别用白眼翻我,我,安然,就是这么一人。
喜欢钱有错吗?当然没有。一分钱虽然少,平白无故的也没人给你。就算钱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它至少也是很重要的东西。有时候我会用我愿意为一个人付出多少钱来标明这个人在我心里的位置。我挣得都是‘血汗钱’,每一笔收支我都在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从平时的工资加班费到每季度的奖金,到各种补助各种名目的费用报销,从给父母的孝敬到给同事的份子钱到吃喝玩乐生活必需的各种花费,甚至这样那样意外的收入和支出。也不是日子过得有多拮据,也不是抠门舍不得花钱,只是,我喜欢这样清楚明白的感觉。出多少,入多少,别人欠我多少,我欠别人多少,一目了然,毫不含糊。
哼着小曲将六毛八挂到我账本上。要说钱本身吧,确实是不多,好吧,根本就是少得令人发指,连个烧饼都买不了,但是,再少也是收入啊!
这种贪着小便宜的廉价好心情,在我下班回宿舍,经过万达广场的建筑工地时被一根细铁丝给破坏掉了。
☆、四
万达广场的建筑工地是8月份开始动工的,地处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是我上下班的必经之路。紧挨着建筑工地的是万达广场的销售中心,这个销售中心建得像个巨大的茶色玻璃盒子,通体透明的结构让人能清楚地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情景。我对里面动人的超短裙不感兴趣,却被服务台前一巨型盆栽吸引了视线。每天都路过此处,今天我还是头次注意到。那是一株碗口粗细的梅树,长在一个超级大花盆里,不是开花的季节,黑漆漆的枯枝弯折虬结,凌乱生长。我承认其实我就是一俗人,也不觉得这枯枝秃叶有么好看的,其实,真正引起我兴趣的,是那棵梅树上挂着的东西,那些缀满枝头的粉红色的心形折纸。虽然我看太不清楚,但以我专业的敏感性,我觉得那种诱人而庄重的颜色该是来自百元人民币。
我还在对自己的判断犹豫不决时,就听到车子后面发出几声怪响,然后就是刺耳的让人牙齿发软的那种金属摩擦声。我不得不靠边停下车子,检查之后发现,原来是一根细铁丝绞进了后车轴里,车子一动,那恶心的声音就响。我用手揪住一头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