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从虚无飘渺中醒来,周遭好像是一片深邃的云海。
“悟——空——”
他一愣,“师父?”
抢步向前走去,“师父!”
不知怎的,脚步有些蹒跚了,他的耳边响起了嗡鸣。大圣站定,扶住虚无却有着真实触感的四周,伸手抚额,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那声音又一次响起,断断续续的,模模糊糊的,在前面召唤着他。
“师父,在叫我,我怎么能,不去呢。”
他咬了咬牙,下面的双脚却好像被粘在了,他用力抬起战靴来,在那黑色的不知什么东西形成的地上印下深深的足迹。
他自夸的时候,爱说自己是“天生圣人”,具有胜于其他神仙的神力,手中的金箍棒重达一万三千六百斤,这世间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拿不动的。
可是如今每走一步,竟然如此费尽力气,如此艰难。
他伸手,金箍棒握在手里,放出隐隐的光华。
俺老孙,不能留在这儿。
娃娃还有魔根,若是反噬定然是极大的危机,娃娃,不能出事。
前方显出隐隐的青光。
他向前看着,走着,在这里,好像所有的法术都不存在了,他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多久,没有这么走过了?
当他还在方寸山学艺的时候,常常爱跑到烂桃山上摘桃子吃,歪着身子懒洋洋地躺在树枝上,桃汁流到了手上,他就满不在乎地随便往衣服上蹭蹭,反正他最小,就算他不洗,也会有那些比他大了几百岁的师哥们给他洗,再不济,悟尘师哥总会先训斥他一顿再把干干净净的新衣服放到他的床边的。
当青光在那边闪现的时候,就是师父开始上晚课的时候了。
那时的他每次见到这青光才急忙从树上出溜下来,提溜着还是略有些肥的衣袍,把丝绦用力紧紧,一溜烟儿往那边跑去,实在不行就蹦到树上,抓住藤蔓从这棵树一跃跃到那棵树去,最后啊,赶倒是赶上了,可是那衣衫不整的活像是跟谁打了一架似的。
他记得啊,自己委委屈屈地站在讲坛底下,缩着猴头,时不时用很是可怜的小眼神儿看看一脸严肃的师父,倒好像是师父冤枉了他,要么就是师父仗着师父的威势拿戒尺打了自己一顿,自己正在想哭又不敢哭的时节,可怜至极。
“……你这猴头儿”师父被自己气乐了,抖抖手里的拂尘,“你听讲迟到,我还没说什么,你做这般模样干甚?”
“师父,师父,”自己当时是干什么来着?啊,自己当时是拽住了师父的袖子,“师父,徒儿远远地在书斋那边看见烂桃山的桃子长的甚好,就是想摘下来让尝尝,您看看啊……”说着,在众师哥憋笑的眼睛里献宝似的捧出桃子来,“师父,您尝尝~”
“诶呀师父您看悟空这么有孝心,还罚什么罚,您还是快点儿讲课……”“你闭嘴!就你话多!”师父抬眼瞪了悟尘师哥一眼,还是抬手把那两个桃子拿了,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这小徒儿的脑袋,骂道:“就你眼尖,你现在就能看到烂桃山的东西了?”
自己嘿嘿一笑,挠挠后脑勺,“师父,您要是猴儿您也看的到……”
“放肆,我不是猴儿我也能看见!就你嘴滑,坐你那儿听课去!”
“哎。”周遭响起细碎的笑声,自己赶紧小心翼翼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刚坐下就被师哥们围上来。
“可以啊悟空,还敢说师父要是猴儿。”“下次给我也带两回来,我这几天都得扫楼,难受的要死……”“肃静!”值班的师兄一声爆喝,瞬间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悟空,”师父坐在讲坛上,目光如炬,“下次,再迟到定当重罚!”
“知道了师父!”自己欢快的回答马上又引起了大家的一阵低笑。
师父,俺这次,不迟到了。
他顺着那青光走去,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满是泪痕。
师父,就让俺这个不成器的猴头儿,不省心的徒儿,再看您一眼吧。
他走进那道光芒里,周遭的一切就此远去,他从那里挣脱出来,踏出一道金光,红色的披风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凝结,飘摇在渐渐凌冽起来的风里,招摇开来,周围被披风扫过,如同冰雪一般缓缓融化。
外面,别有洞天。
师父,师哥,还有俺老孙最放不心下的娃娃。
俺老孙,出来了。
“你以为,恶念,如何呢?”
“不!”凌空忽然惊醒,从榻上猛然翻身起来。
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娃娃!”“凌空!”
悟尘一把把凌空搂在怀里,已经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搂着凌空的手紧了又紧。
天可怜见。
他只是想着不放弃一丝希望,便要将自己全部的修为渡给凌空,这样的举措或许还是能稳稳妥妥地为凌空吊着性命,只要能撑住,他就可以再拼尽全力去找师父,救下凌空再去找自己的师弟。
谁成想,误打误撞地,凌空竟然醒了过来。
“凌空!”哪吒一把扒拉开想往前凑过去的东方朔,握住凌空的手,“凌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想吃什么,还要不要歇一会儿?”
他与凌空路数不同,不能像悟尘一样助她,如今凌空竟然醒了怎么能不让他喜出望外呢?
还没等东方朔揉着被哪吒那扒拉的一掌打疼的胳膊往前走过去,就又被连撞了几下,“小大王!你终于醒了,大家伙儿都想见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