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让人得哮喘的日子,高煜琪站在星巴克的门前,停下脚步,突然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对贺芝娴的高压统治,高煜琪敬谢不敏,多年来,可以说生命不息斗争不止。对于自己的那个家,他感情凉薄。如果说,普通军人,对自己的家庭来说,是个念想;那么他的父亲,就只是,一个符号。而母亲贺芝娴,就像是这个符号的批注,时刻提醒自己,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享受多大的权利和优渥,就该承担多重的责任和压力。
这些年来,贺芝娴一直巧妙地维系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想方设法地控制他,安插眼线,安排名媛会面,发动他的朋友旁敲侧击……但是都被他一一解决。没想到,现在竟想出了这么个招数。
说不排斥,那是假的。他高煜琪活了整整三十一年,最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但是,想到记忆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他又觉得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
想到那个叫齐劲的男人,他也有些唏嘘。
搬到大院儿的那一年,齐劲刚好在家里养伤,所以,他几乎天天都能看到,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抱着自己肉嘟嘟的儿子,在花园里挖沙子,做堡垒,捏泥人。那种不时流露出的铁汉柔情,在那一年里,满足了他对父亲的……所有想象。
他们交集不多,直到他当众把齐时的裤子扒了。
事后,他当然受到了不小的惩罚,当他再次见到齐劲的时候,那个男人竟然给他做了一辆坦克模型,是木制的,纯手工打磨,不但车体和履带惟妙惟肖,上面的炮筒还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
他心里喜欢得要命,脸上却不露出半点儿。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他早对身边大人孩子的谄媚产生免疫了,却唯独躲不开这个男人温和又强硬的视线。
面前的齐劲似乎也在想措辞,他或许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但只要出口,说出的话就不容置喙。
“替我保护他。”
高煜琪记得,他对自己说,“替我保护他。”
当时的他,还不能领会他话中的意思。他只知道,两个月后,齐劲带队出任务,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他想,身在那个位置的人,或许每一天,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记忆里的画面渐渐模糊,被面前的绿色圆形标志代替,高煜琪把右手插-进裤兜,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高煜琪的身材样貌,无论站在哪里,都足够吸引人。五官如雕刻般深刻,有着西方男人的立体感,他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挑剔和审视,一百八十八公分的身高,总给人一种俯视的角度。此时此刻,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手工西装,严肃的表情活生生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似乎与这里悠闲的氛围格格不入。
没等服务员招呼,他已经看到了12号桌,以及坐在桌边的人。
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一个看起来很干净的男孩坐在那里。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因为过于肥大,甚至罩住了他的屁股。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最让人好笑的是,男孩竟然坐在那里看书,因为离书太近,看不到他的脸。孱弱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身形有点佝偻。
那一瞬间,他又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
甚至,他觉得自己,有一点傻。
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他对自己一向有很明确的认识,不能说刚愎自用,但至少非常自信。此时此刻,他却确确实实地,觉得自己,有一点傻。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相亲”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只是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一路之上,他拼命劝说自己,只是会一会故人,但这一刹那,他还是被眼前的事实膈应了一下。
忍住了拔腿就走的冲动,他挑了挑眉毛,走到那个男孩前面,坐下。
一直埋头读书的男孩听到响声,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与此同时,疲劳的眼睛被眼前的光芒刺得微微眯了一下,他习惯性地抬了抬对他来说过于厚重的黑框眼镜。
高煜琪内心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男孩属于偏瘦的类型,包裹在过于肥大的运动服里,有点伶仃。皮肤很好,小麦色的,给人一种健康的感觉。头发是深栗色的,有点长,矮趴趴地垂下来。因为瞳仁太大,所以给人一种他总是在瞪着你的错觉——而且是在一副特厚的眼镜后面直愣愣地瞪着你。
高煜琪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经常看到的一个日本动漫形象——西瓜太郎。
他没想到,小时候那双灵动的眼睛,竟然会变得这么……这么无神,简直有点呆滞。
本来就不多的期待,活生生打了个八折。
“您……您好,”男孩有些腼腆地笑了,急忙把书签插-进书页,把书装进背包里,站起来道,“我是及时。”
“及时?我记得你叫……齐时?”是他听错了吗?
“哦,父亲去世以后,我随母亲姓。”及时抿了下嘴唇,坐了下来。
看得出来,他有一点紧张,但并不做作。
虽然不能算俊秀,也有点土气,但也算很干净的男孩子,说实在话,一点也不惹人讨厌,甚至……算是他喜欢的类型。高煜琪想,如果是在除此之外的任何场合重逢,他都会愿意和他好好交流交流,甚至发生点什么关系。毕竟,那双有灵气的眸子,他也肖想了很久。
小时候后不懂,长大了回味,他才发现,当初之所以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