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巴黎,明楼着实忙了很长一段时间,从租房子到给阿诚找学校,事无巨细全部由他一人承担。阿诚还是孩子,应该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在巴黎的头两年还算安稳。明楼除去上课,就是照顾阿诚。
离开家之前,明楼跟着家里的师傅学了几个上海菜,怕阿诚吃不惯西餐。可真到了巴黎,明楼才发现,想做出地道的家乡菜几乎是不可能的。首先就是食材难觅,其次是调料。没办法,只能等家里寄来火腿啊,笋干啊,料酒啊,等东西,明楼才能给阿诚做上一顿像样的上海菜。
上海菜难得做,那就去学法国菜。不管怎么说,法国菜也是闻名世界的。
日子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却不知已是暗潮涌动。明楼瞒着阿诚加入了秘密社团。另外,不知从何时起,明楼对阿诚的兄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如,一时看不见就会想,及至见到了,又好像怕说错话,办错事,结果只好找个借口逃走。
可是,我到底在逃什么啊?
明楼每每如此问,每每也找不到答案。
第三年的时候,阿诚考取了大哥所在的索邦大学。开学那天,新生入学式结束后,外面就下起了小雨。出了礼堂,明诚撑起伞准备走。就在此时,他听到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可惜是日语,他听不懂。不过“听不懂”并没有阻止他循声望向那说话的女孩。
就在前方一棵大树下,明诚看见一个身着洋服、十五、六岁的东方女孩站在那儿。她身材娇小,梳着娃娃头,嘴角微微翘起,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位长者和一个年轻人。
阿诚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今日见了这个女孩不禁心生喜欢。
阿诚看着树下的女孩,又抬头看看天,然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你好!你们没带伞吧?这把你们拿去用吧!”
阿诚说着流利的法文。
“那先生您呢?”
南田雄一操着蹩脚的法语问。
“我没关系。女孩子淋了雨会生病的。”
南田雄一把阿诚的话翻译给父亲,得到父亲的首肯后,他接过了伞。
“谢谢!请问先生贵姓?”
“我叫明诚,是这个学校的新生。请问您…”
“啊,我叫南田雄一,也是这个学校的新生。这是家父南田茂,小妹南田久美子。”
“幸会!啊,雨好像大了,还是赶紧走吧。”
“好的。那么我们怎么还您伞呢?”
“明天放学后,还在这树下,我来拿,可好?”
“那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临分开时,那个日本姑娘冲阿诚这边微微躬身,以示感谢。
晚上回到家里,阿诚兴略带奋地跟明楼讲起了那个日本姑娘。
“哦,是个日本姑娘?”
“嗯。”
“漂亮吗?”
“嗯——,算不上十分漂亮,可样子很可爱。就是,就是说不出哪儿有点不对?”
“是吗?动心了?”
“大哥!什么就动心了?连名字都不知道…”
阿诚赶忙捂住嘴。
“想知道名字还不是动心了?!明天去问来。”
“就是没动心!就是没动心!”
说着说着,阿诚的脸微微红了。
“这有什么?你早过了情窦初开的时候了,今儿遇到了,不是好事嘛!明天记得问人家名字。记住,咱明家人可不许认怂!”
明楼笑着给弟弟做“初恋”指导,心里却疼得像被摘去了心尖尖。而更糟糕的是,明楼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自己最隐秘的内心深处打了个照面,瞬间,那些见不得光的情愫赤裸裸地出现在明楼的眼前。
怪不得见不到阿诚会想他,
怪不得见到他又要逃,
怪不得想把他带在身边,
怪不得想搂他、抱他、亲他…
明楼不敢再想下去。
“低贱的不是身份和职业,低贱的是人卑劣龌龊的心。”
曾经明楼这样教阿诚。
可现在自己的心呢?
自己救阿诚,养阿诚,教阿诚,难道就是为了将来可以搂他、抱他、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