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很含蓄——跟九段棋手下分先下棋,成这样也不错了。林染没有告诉我他真正的棋力和身份,我也懒得拆穿他。不过你一个职业九段挂个马甲来跟我这种业余人士下棋,丢不丢人啊你。
我觉得自己已经把输赢看的很淡了,和他对局的时候,不知不觉那点点争强好胜的心理又被激发出来。搞得我很烦躁。
他问我:“你怎么隔半年才上一次网了,以前不天天挂着嘛?”
我据实交代:“没钱上网。”
他又问:“那你进步还算快嘛,平时有高手陪你练棋?”
我对着屏幕叹口气:“哪有,左手和右手下棋而已。”
正巧胖哥带着几个小朋友来网吧找我:“小昭,找你半天了!有几个学生来找你。说是那个什么……道场的。”
为首的孩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前额非常有个性的染了一撮红毛。看到我他很惊讶:“——你就是那个沈昭?”
我懒洋洋的回头:“怎么啦?那你觉得我像什么,贫困失学少年?”
那孩子倒也坦白:“我们只听说是个一直在茶馆帮忙没钱上学的小混混,围棋下的还可以。”
“小混混”三个字深得我心,我微笑的对另外两个小混混点头:“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那孩子犹豫啊犹豫,反复的打量我:“晚报杯业余围棋团体赛,冠军授予初段段位——我们飞虎队还差一个人,勉为其难就算你一个吧。”
和他并肩站立的孩子仿佛怕我立马答应,迅速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要赢得了我,我让你三子。”
我一脸黑线的看着他们:“既然不信任我,干嘛要叫我加你们的老虎队?”
红毛孩子严肃的纠正:“是飞虎队——因为陈老师经常说起你,说你的棋下得很好。虽然围棋道场的学生和业余棋手间实力差距很大,但是鉴于陈老师推荐,我们就只让你三子。”
那个“虽然……但是”句型让我纠结了几分钟。我对着屏幕打了一行字:“喂,linran8d,你说我入段如何?”
那孩子又补充:“哦对了,我叫李立峰,水木围棋道场的。水木道场你知道吧,陈耀然九段在我们这边办的,办了快半年了。我是陈九段门下的弟子。”
我知道耀然要办道场,但我还真不知道……他都办了半年了。
14水木道场
可能是因为生长发育期一直跟着韩潜下棋,不常运动的缘故,我今年十五岁,长得却并不是很高,瘦瘦的,皮肤带着点常年不晒太阳的苍白。五官长开了,瞳仁很大,眼睛还算漂亮,下巴过尖,皮肤过白,人过瘦。街坊邻居阿姨大姐常拍我的头表扬:“昭昭越大越好看了,陶瓷娃娃似地……”
然而此脸与我梦想中的形象极为不吻合,以至于每天早上洗脸时我都想砸镜子——老子上辈子那张极具男子汉气概潜力的小麦色的帅脸哪里去了,啊?!给老子还回来!
那张脸当然是送去殡仪馆火化了,此处不提。目前我打量着这两位雅门弟子,心中无限怅然:都是差不多的年龄,为毛他们就能有我梦想的小麦色皮肤,线条坚强的脸,饱含少年活力的身体。染了撮红毛的孩子叫李立峰,穿了件黑白格子的t恤,洗得泛白毛边的牛仔裤,颇有点不良少年的叛逆不羁。旁边扬言可以让我三子的孩子叫杨东,大眼浓眉,衬衫拖鞋,脸上纹了条小朋友间时下流行的青龙,晃眼看去让人以为是条青虫。
耀然这么吹毛求疵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的弟子。
就如同师傅这么猥琐的人,竟然也有耀然这么干净文雅的弟子。
可喜的是这两孩子虽然看上去流气,态度还是端正,竟然懂得自带围棋。我们把塑料纸的棋盘往网吧外面人行道上一铺,杨东小朋友很大方的帮我在天元和星位上摆了三颗黑棋,然后自己拿白棋在左下方挂角。
年纪虽小,棋下得倒是有模有样,拆边出头立下拐,样样不差,不愧是耀然调教过的。职业棋手的实力暂时没有,但在业余围棋比赛里拿个好名次还是错错有余的。
我表扬他:“下得不错嘛!”
杨东很谦虚:“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下棋间我问过他们,说耀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北京棋院,只有每年春秋两季回来指导弟子下棋。水木道场才办半年,耀然也就今年春天的时候回来了半个月,夏天还没到就走了,留了几个职业低段棋手在道场里带弟子。
“那你们道场现在有多少人嘛?”我问。
红毛少年李立峰掰着指头算:“大概……加上老师,有七十多人吧。本市的学生少,大多是外地慕名来的住宿生。入学考试可难了,是和陈老师亲自对局!听说来考试的有将近一千人——哎小东是一千人吧?——留下来的不到百人。”
杨东小朋友被我一步棋逼入长考,小眉头锁得死死的,无法回答。我又问李立峰:“这一千多局耀……陈九段都亲自下?”
李立峰摇头:“怎么可能?晋级赛,输了一盘就淘汰,陈九段只和最后留下的两百人下,从这里面选了七十来个人,按棋力分成abc三个班,不同的班请不同的老师上课。”他大度的拍我肩膀:“陈老师下周要回来,要是你能输小东子三目以内呢,我们不仅同意你加入飞虎队,还可以去求陈老师收你做徒弟。陈老师很看好你的棋,他多半会答应的!从此——你就是雅门的人了!你叫我李师兄,叫他杨师